第二日,晨光熹微中孙府门口已是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人群正中央孙府管家趾高气昂的仰着头:“张家二小姐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贵府公子伤了我们公子致人残疾,长辈不曾露面,贵府公子也不来赔个不是。”
“如今只让你这一被退了婚的闺阁小姐来轻飘飘的说上几句话便想将此事翻过去么?!着实是欺人太甚!”
管家此话落地,人群中也立刻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周围都听的清楚。
“是啊,张家也实在欺人太甚,出了这样大的事怎能让个闺房女儿家的来呢?张家男人都死绝了吗?”
“《大宁律》可是说了身有残者不能科举,这可是毁了孙公子一辈子的大事……”
“听说孙公子在学堂里的课业成绩可是诸位先生都交口称赞的,如此实在是可惜……”
在一声大过一声的声讨中,偶有几句替张氏辩驳的也都被冲散了。
张锦书看了眼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却静默无言,转头又看向了管家微微行了一礼面上却无半分不悦。
“孙管家,您是长辈又是贯了主家姓的重仆,锦书又曾与孙氏有了婚约便攀个亲唤您一声孙叔。”
“昨日事发突然,本便是家中两个弟弟不懂事。昨日已将他们罚了家法,这会儿还在祠堂跪着呢。自然是来不得的。
“我父今又外派皖州任上,况皖州近日水患,实在是不及回京,家母一介女流不宜出面,只能锦书来此受辱。兼之禀告事情始末。既然孙叔不许锦书入府登门,锦书在此禀告亦是一样。”
张锦书说罢,也不待孙管家反应,便又缓缓开口。
“自孙家伯父官拜指挥使起,张家自觉门户低贱,锦书与孙氏公子亦难相配,便欲待年末家父回京述职之时解了与孙氏公子的婚约。”
“但日前见孙氏所请的黄媒人先行登门退婚便也应允了。后孙氏公子登门退聘行至□□以婉柔姊姊遗帕邀我相见,允我平妻之位。锦书不愿便起了争执,两位弟弟年幼不懂事这才误伤了孙公子。”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此事因锦书而起,孙氏若有何罪责,锦书自该替弟弟受责,绝无怨言。锦书今日所来只带了些黄白之物,算作些许诚意,还望孙府不弃。”
张锦书言罢,心映朝着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便有人自车上搬下一个个红漆木箱子,箱角以纯银包边,就连箱上的锁都是纯金所制,只是虚虚插着并未真的上锁。
张锦书上前打开了最前面的箱子,后面便有人依次将箱子打开。一箱箱金银珠玉在日光下闪着刺目的光。围观的众人无不惊奇讶叹。
“锦书今日为两件事而来,如今这第一件事便要听孙府的主意了。这第二件事,便是昨日退聘之时突发偶然,孙府的定礼尚不及取回,锦书今日只好一道送来了。”
张锦书未再管身后的道道目光,转回身自心映手中接过几张银票并一块玉佩和礼单。
“孙公子的贴身玉佩并定亲之时孙府的三百两定银同礼单具在此了,还劳孙叔能带回去给孙伯父过个目。”
“昨日我在孙府做客时见过这琉璃盏,这是张氏给孙氏的定礼!”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嚷了这么一句。他这一嚷又惹得一阵骚乱。
“还真是!这些都是孙氏退回去的定礼!”
"张氏竟然以定礼做偿金,实在是无礼!"
“不过张氏的定礼给的竟然这么多,孙氏怎么从未说过……这么一比孙氏的定礼实在是太过寒酸。”
“当年孙氏虽刚到京城,却也不至于连定礼都只拿得出这三百两,怎能这般不顾及颜面……”
“颜面?他们有什么颜面?!不过是靠着与郑氏的些许旧情得了些许赏赐。还真是一人得道连带着左邻右舍的阿猫阿狗都跟着升天啊!”
那人此言一出,人群瞬间便安静了下来。旁边与他相熟的人忙拉了他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呵斥着:“嘘!你疯了?!什么话都敢往外吐!”
不知过了多久,却又有一人满脸不忿的嚷了起来:“郑氏,郑氏!又是郑氏!这大宁江山干脆改姓郑算了!我妹妹曾在纪淑妃身侧当差的,这纪淑妃分明就是唔……”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那人便已经被按在了地上堵住了嘴:“我看他还没疯,你倒是真的疯了!宫廷秘辛也是你我这等人能随意谈论的么?!”
“就是,好好的说张家和孙家的事,怎么就提起郑氏来了?!”
“是啊,好端端的说着张家的事怎么就说起我郑家来了。”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嗤笑。
循声望去却见一双驾马车停在一旁,宝盖做顶绫罗为帘,帘前缀了东珠做的流苏,上顶挂着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车前斗大的“郑”字乃是描金刻画帝王亲题。
马车停好,护在车前的禁军统领亲自跪在地上做了人阶。车内掀帘走下两人来。
为首的小姐不过十六七岁模样,飞眉入鬓风姿绰约,目不斜视的踩在禁军统领的背上一步步自车上走了下来,一举一动皆让人不敢冒犯。
其后跟着的丫鬟举起郑家的腰牌来,众人纷纷跪下行礼无一人敢再张望。
来人不曾再言语,只是越过人群在中央站定,甫一开口便让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才是何人乱议皇室秘辛?拉出去,杀。”短短几字,语气平淡,却可断人生死。
郑家人丁兴盛,先汝南王膝下三子却年至不惑唯得这一个女儿,自然如珠如宝的护在手心。取名芍影,自幼便养在贵妃膝下。
贵妃无子,更是小心呵护,万般疼宠,养成了骄纵性子。就连皇帝都破例封了福宁公主。也只有她,敢当众行私刑取人性命。
眼见着郑芍影身后走出两人来,不发一言径直走至人群中将那人拎了起来便要拖走。
张锦书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她不是圣人,却也做不到任人在自己眼前就这般惨死。
“福宁公主!”
张锦书的嘴快过了脑子,突然出声惹得郑芍影转身看了过来。
“福宁公主万安,此人……此人不过是一时糊涂,还望福宁公主宽恕他这一次。”
郑芍影看着跪拜在脚边的人,忍不住一声嗤笑又扬起了头,丝毫不将张锦书放在眼里。
“哦?你就是张家那个小姐?你倒是个胆子大的。旁人若如你一般被退了婚早就羞得躲起来了。你倒还敢不顾颜面闹到人前。可是张小姐啊,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想着替人求情呢?”
“臣女……”张锦书闻言,良久才开口,却还不待将话说出来便被郑芍影一个巴掌打在脸上。
张锦书自然未曾料到会有如此变故,一时不察便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心映也被吓到了却还是挡在了张锦书的面前:“福宁公主,您怎么能打人呢?”
郑芍影却只是盯着张锦书,眸中满是不屑愤怒甚至还有些许羡慕:“本宫这双手,打过皇子打过公主。至于她?卑贱之人,本宫打便打了,还需要什么缘由?!”
心映还想辩解却被张锦书拉住了袖子。
张锦书看着心映略微的摇了摇头。她知道,这人她是惹不得的。这口气她咽不下也得咽下。
可郑芍影却仿佛并不愿放过她似的:“既然你这般舍不得那蝼蚁去死,不如去陪他?!”
郑芍影话音刚落,便又有两名禁军上前,心映自然不肯,拼死护在张锦书身边又被结结实实的踢了一脚。
那一脚,禁军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心映被踢的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嘴角都流出了血。却还是拼死护着张锦书。两厢撕扯着却被一声厉喝打断。
“住手!”
这般时候,几乎无人敢拦郑芍影,可听得这一声,郑芍影的眼睛却红了起来,转身去看来人还有些许的慌乱。
“太子哥哥……”郑芍影委屈的红了眼,就要扑到来人怀里却又被不动声色躲开。
张锦书也听得那一声熟悉,抬眸去看却见一袭月白衣裳入眼——是纪骞,亦是太子江祈安。
张锦书自觉丢了脸,转过头去不看人。江祈安却满眼担忧的向前跑了两步想要将她扶起,却又在将伸出手的那一刻攥紧了拳头强忍了下来。
他知道,他若是偏了张锦书,只怕郑芍影这口气更要不顺,到时张锦书受的磋磨只怕会更多。江祈安缓缓闭眸,掩下眸中微红。
“殿下何苦如此动怒?这件事本也不干张小姐的事不是?”江祈安转身看向郑芍影时面上却又带上了惯有的温柔,只是轻颤的指尖出卖了他的心绪。
可这些,郑芍影此时却着实顾不得。她不知江祈安是何时来的,方才那人的几句闲言是否入了他的耳。
“太子哥哥,我……”郑芍影不安的看着江祈安,却见禁军还立在那处,忙朝着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会意,将禁军赶了回去,又疏散了人群:“还围在这里做什么?!当心一会儿挖了你们的眼!”
孙管家见此情形便也要退却被江祈安拦下:“孙管家,先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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