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确定就是她在撒谎。”
沉冥走到亭中坐下,随手捞来扶疏方才喝过的茶,抿了一口,接着道:“也不排除是雨师出于某种目的,刻意隐瞒了此事。”
扶疏没觉察他的动作,想得出神:“雨师有什么动机要这么做?”
“没有动机的话,那就是第三种可能。”
“……第三种可能,”扶疏从他眼里读出了什么,“就是说,连雨师自己也不知道歧舌有水灾。”
这听上去十分不妙。
不论是风雨雷电四象神哪一个出了问题,遭殃的都是凡间百姓。扶疏琢磨,得尽快上天问问诸余。
心头缠着事,扶疏目光在院中胡乱游移,直到落在沉冥眼角的印记上,才突然想起正事来。
他请沉冥来吃饺子的真正目的,其实是这个印记。
看之前沉冥的反应,显然是并不想多说。但扶疏分明从中感受到了自己的气息,此刻简直好奇的要死,百爪挠心。
但是要怎么开口呢?
如果直接抓着对方问,你体内为什么会有我的气息……好像哪里怪怪的。
沉冥注意到他的目光,饶有兴味与他对视:“这么看我做什么?”
“……啊?”扶疏一时没想好说辞,“没什么,你好看呗。”
沉冥眯起眼。
扶疏看着他的表情,心念一转,神秘兮兮道:“你过来,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
“你凑近些。”
沉冥果然倾了倾身,低头道:“这么谨慎,到底是多大的——”
扶疏咻地伸出一根手指,猛然戳到他眼尾的印记上!
“……”
头顶有乌鸦在叫。
许久,无事发生。
四目相对,扶疏艰难地抽动嘴角,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友好的微笑。
好想死。
沉冥没有动,任由扶疏的手挨在自己脸上,话音有点危险:“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二人凑得很近,微凉气息喷吐在扶疏脸上,带着深冬季节淡淡的覆雪松香。那是沉冥的味道。
扶疏心尖一颤,赶紧抽回手,煞有介事搓了搓发凉的指头:“那什么,我就是……就是好奇。你这印记究竟是天生的,还是你自己觉得好看,用颜料涂上去的?”
说罢暗自懊恼,这编的是什么鬼话。
方才那一指暗蕴着仙力,若是沉冥体内真有他的气息,应当会引起共鸣才是。但扶疏将手指贴在人家脸上半天,除了发现沉冥的五官好看到惊人,再没有任何其他感受了。
看来前夜当真是错觉。
“你会为了好看,在自己脸上涂画?”沉冥玩味地打量他,看上去倒是没生气。
“不瞒你说,我真做过。”
扶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这个话头,越扯越远,不着痕迹抹掉了方才的尴尬。沉冥配合地听着,时不时端起茶盏抿上两口,也不打断。直到一杯茶见了底,青梧在厨房那头鬼喊鬼叫,让他们快些去吃饺子,二人才起身离开。
他们默契的都没再提起这件事。
……
玉京,通天门。
扶疏和沉冥刚踏上玉阶,迎面就碰到了一群官袍规整的仙官,三五成群往各自的仙殿走,看样子是刚结束议事。
他们一看到沉冥,纷纷凑过来,争先恐后打招呼:“神君大人近日好有闲情雅致,竟得空在玉京走动。”“神君大人,有空去我殿上坐坐?”“神君大人,我的灵宠刚生了一窝小崽子,你若喜欢,我改日挑好送来!”
沉冥只简单点了个头,冷淡而疏离。
扶疏识趣地退开两步,自觉做个透明人,等着众人把招呼打完。却没想到片刻后,炮火竟转移到他身上来。
“山主大人,听闻你顺利解决了桀乱,帮了灶神一个大忙,恭喜啊!”“就是就是,山主大人年纪轻轻就仙力充盈,未来定当前途无量!”“那可不,我早说了山主大人是英雄出少年!”
他们显然被扶疏的外表所迷惑,忘了扶疏成神早在他们飞升之前,仙龄比他们不知大了多少岁。
原本扶疏一直活在传闻里,大家茶余饭后瞎聊聊,嫉妒嫉妒也就罢了。但如今不一样了,扶疏当真上了玉京,圆满完成了诸余给的任务,诸余对他显然也是青眼有加。在外人眼里,扶疏就是玉京的一匹黑马。
在这匹马还没有那么遥不可及的时候,能早早抱住马蹄的,指不定就跟着一起升天了。
好不容易摆脱这些过分热情的仙官,二人一路到了天君殿。侍卫入内通传,不出片刻,便来请他们进去。
诸余正独自对弈,见扶疏来了,喜道:“臭小子,你来得刚好。过来,陪我把这一局下完。呵呵。”
“别下了,”扶疏把棋子从他手里拔出来,“有正事找你。”
“你能有什么正——”
诸余瞄到后面的沉冥,话说一半改了口:“你怎么和玄英搞到一起去了?”
因为他来抱峰轩偷东西。
“因为他来抱峰轩玩,”扶疏含糊应道,“刚好碰到,就一起了。”
诸余的表情由好奇转为迷茫,之后又变得震惊,显然是在努力消化这件事情。扶疏忽然觉得,这个说法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天君,”沉冥强行将人拉回神,“不知你近日可有听闻,下界歧舌国水灾一事?”
“水灾?”诸余这才正了几分色,“不曾听过。这事不是归雨师管吗,他闯祸了?”
“那倒没有。”事情尚未定论,沉冥没给雨师揽任何锅,“只是在凡间听到点动静,所以问问。”
“老头,”扶疏懒得跟他兜圈圈,开门见山问,“雨师现在在哪里?”
像四象神这种需要常年驻守凡间的仙官,通常都会捏造一个凡人身份,方便行事。如此一来,他们的仙气就不易被查探到,即便是玉京其他仙僚也难找寻他们的行踪。
沉冥闭关千年,刚出来没几天,自然不知道雨师这些年把自己折腾去了哪里。好在宸衷会定期整理凡间仙官名册,一旦所在地发生变动,就会跟诸余报备。
“上回听宸衷说,雨师这些年都在桑枝国呆着。”诸余歪着脑袋回想,“你要找他的话,我直接传个诏谕,把他叫上玉京来便是。”
桑枝国?
扶疏瞟了沉冥一眼:那不就是歧舌国君在水灾时要攻打的地方?
沉冥微微点头。
诸余咳了一声:“有什么悄悄话不能出去说?”
“哦,那个……不用那么麻烦。”扶疏收回目光,“桑枝离崇吾不远,我们自己下去找他也是一样的。”
若是这其中真有什么猫腻,雨师肯定不会轻易吐出来。从收到诏谕到上玉京,他有充分的时间准备说辞,扶疏不想给他这个时间。倒不如想个法子突袭,趁其不备,戳其后背。
“你们想自己解决也行,毕竟是仰恭殿的事。”诸余倒是很好说话,“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提。呵呵。”
……
抱峰轩的门还没进,扶疏老远就听到伶伦的大嗓门在嚷嚷。
“那老鬼的呼噜真大声,不是我夸张,小青梧,留轩阁的屋顶都能给他震裂!我是真需要这把琴……不在?!怎么会不在,他不是天天在屋里睡觉吗……小扶扶不会是躲我呢吧?”
青梧拎着一摞干草,满头黑线。还未答话,听到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笑意。
“谁稀罕躲你。”
扶疏推门进院,视线瞬间被紫金色堵了个满。
“小心肝儿~你可算回来了!”伶伦痛哭流涕朝他扑来,一个熊抱牢牢箍住他,“我的琴又又又又又没了!!!”
“听说了。”扶疏被吵得耳朵疼,尽可能把脑袋挪远些,“别喊了,给你做新的。”
“就知道你最好了,全天下你最疼我!”伶伦目的达成,瞬间变了脸,心满意足松开扶疏。余光瞥见后面有道白色身影,好奇道:“哟呵!抱峰轩来新朋友了?这可了不得,让我看看是谁这么大面子,能被你请来……”
他没再说下去,因为看清了新朋友十分不友好的脸。
“卧……卧槽……玄玄玄玄玄英神君???!!!”
“倒也没有那么玄。”扶疏回头对沉冥道,“介绍一下,这位是乐神伶伦。”
不知为何,沉冥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妙,连头都没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伶伦有什么深仇大怨。
伶伦好像要晕倒了,一屁股在草垛上坐下,不停抚着胸口。还没缓过劲来,屁股突然自己挪了一下。回头一看,是青梧手脚并用拽着他的草垛,气鼓鼓道:“你起来,我要拿去喂马。”
伶伦这才回过神。可不得起来,神君大人还站着呐!
他一骨碌爬起来,对着沉冥恭恭敬敬行了大礼:“神君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扶疏小声纠正:“这是我家。”
“你家不就是我家,”伶伦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咱俩什么关系。”
沉冥从进门起就一直没搭理他,听了这话,突然像是有了兴趣:“哦?什么关系,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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