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从不赖床的周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齐康沉的院子,比起坐落在二环街巷里的周宅,安静到只能听见鸟鸣。
刺目的朝阳透过窗帘缝隙落上她眼皮,女孩才逐渐转醒。
她连头带身子蒙在被子里,柔软细滑的蚕丝被,包裹着二十六度的恒温冷风,让这一夜畅眠踏实到外婆家。
周渺爬起来,身上是家里带来的棉质睡袍,钻进浴室顶着花苞头,洗漱完走出房间。
昨晚没顾上欣赏他的院子,在北宁座常年遭受沙尘暴侵袭的城市,竟有这样一片江南水乡般的景致。
青苔爬满黑石墨山,垂落的水生植物下是昨夜看到的,长瘤子似的胖金鱼,什么颜色的都有。盛夏季节,紫藤花正开,丝丝缕缕,朵朵盛放的娇俏花瓣攀在西侧的院墙上。
脚下的鹅卵石都是精挑细选过,统一的大小,踩上去触感圆润,完全不硌脚。
前院有景,中庭是阳光房,后院栽着几颗遮荫大树,男人住在正厅东侧的房间,同样质感的花梨木门紧闭,只有湍湍水流声响。
搁古代,这地方怎么着也算个王府的后院。
周渺正观赏着那些不怕人的金鱼,伸出指尖点着水面和它们互动。
这一小处十几平方米左右的流动水域,从哪引的水源,她猜不出,毕竟来的路上连条渠都没看到。
色彩各异的胖金鱼在水里飘着,误以为有人喂食,聚集过来,见她手心空空,没了兴趣,摆着尾巴游开。
“别动,这玩意儿娇气得很。”
男人带着喘息的声线从身后响起,他从偏门进来,没一点动静,用毛巾擦拭晨跑后满额的汗水,隔着几米远提醒她。
周渺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栽水里,撑着池边的石沿站起来,被凹凸不平的石块扎得手心通红。
“齐先生,您起这么早啊...”
没话找话,昨夜睡去后,醒来就没再看手机,也没带表的习惯,她根本不知道时间。
齐康沉抬手看了眼腕处,运动手表提示差几分钟十点。
她的早上,从中午开始的?
“餐厨在后面,饿了自己去弄吃的。”
男人多一眼目光都没给她,擦着鬓角的汗离开,留给她一个运动过后,被汗水浸湿腰胯的背影。
女孩换了身衣服,顺着青石板的院廊找到他说的餐厨,位置在男人房间的正后方,一半是露天的户外桌椅,一半是开放式室内中厨,里面摆着张和她屋里同样色泽的檀木桌。
拉开盛满新鲜食材的冰箱,鲜肉蔬菜海鲜一应俱全。
让周渺头大的是,她找不到隔热垫,那些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实木家具,烫坏了赔不起。
所以当齐康沉始终不放心,摸来后厨探她时,看见的是在大理石台面旁,端着锅吹风的周渺,还有一小盘碎掉的炒蛋放在边上。
这是什么新鲜的进食方式?
有餐桌不坐,就着灶火吃早饭?
男人挑眉不解,倚着门框瞅她艰难地抬起铸铁锅,用勺舀着里面白花花的牛奶。
“喜欢站着吃饭?”
“赞礼号上没发现你还有这个癖好?”
周渺再次听见背后的声音,逐渐接受他神出鬼没的身影,放下锅的同时,勺子跟着滑落,消失在牛奶中。
“诶,您来得刚好,隔热垫在哪?”
“你这儿这么多实木家具,烫坏了可惜,我小心点!”
男人偏头无奈,整整两排到顶橱柜,他上哪知道在哪放着。
迈着步子过去翻找,闻到周渺头顶的发香,是和他一样的气味,淡淡的岩兰草香。
这个小姑娘,是故意为之?
还是单纯认为他家,真是座安全的避风港?
行为熟捻到根本不像初入齐院留宿一夜的人。
“你也找不到?算了,一看就是不常回家的人!”
“没事儿,我站着吃就行,您别找了,怪丢人的...”
齐康沉刚舒展开的眉头重新蹙起,他在他的家,找不到件东西,就丢人了?
“周渺,半个月前求我的时候...”
“没发现你这么擅长出言不敬?”
女孩捞不着锅里的勺,取了双筷子,把勺颤巍巍地夹出来,放在龙头下冲水,一点没把他的挑衅放眼里。
“不然呢,想让我相信您常住在此,连厨具搁哪都不清楚?”
几口扒拉完盘子里只放了黑胡椒和盐的鸡蛋,周渺半蹲在厨灶前,拎着还在淌水的勺子喝奶,唇上的绒毛沾上奶渍。
然后拉开底部抽屉,抽出张叠好的餐布,指尖捏着晃了晃。
“木已成舟,还能把我赶走不成?”
“齐先生,您要是觉得我特别烦人呢,不如扫地出门?”
“或者给我找间公寓?我可以随叫随到!”
呵,她倒是机灵,拿他当跳板,岂不是正中下怀,给了周渺她最想要的自由逃离。
齐康沉定定地看了她几秒,转身走开,总觉得哪里不对,女孩字句间像在指责他包养情妇般对待她...
路过餐桌,男人曲指敲了敲,确实是实木的。
这座院子不是他的手笔,家里老爷子全程监工建成的。
他不知道这些家具值多少钱,反倒那两下敲击声,重重地砸进周渺心里,听得她心惊胆战。
灰溜溜回到房间,点开手机就想网购餐垫,周敬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蹦出来。
全部在询问是否安全,那根老油条有没有对她下手,中间还穿插着几句焦躁的语音,点开听完,无一例外都是要上齐康沉家里抢人。
“傻瓜...”
周渺回了两句安抚的话,退出微信点开购物平台,关键词刚打完,周敬的视频就拨了过来。
男生脸色木纳,神情焦虑。
“渺渺!爸跟我说那老油条不是要你去当翻译,未婚妻什么意思?”
“如果你想通过这种方式离开,那为什么...”
周敬接下来的话,直接把自己噎在原地,‘不找他’三个字咽回肚里,画面里红发女孩歪头等着,懵懂天真。
攥着气垫梳的手指,在男生看不见的地方收紧。
倘如他一直拒绝勇敢,那她也决不要跨出那一步。
“哥,别叫人家老油条,多难听啊...”
女孩静待片刻,注意力彻底跑偏,回忆起在周宅的件件往事。
已经失望好久,让他也忧心一阵子,应该不过分吧?
“而且,在这儿不像家里,哪都不让去。”
“齐先生答应了,下学期让我去建大当旁听生。”
周渺垂眸看着画面里的人,终是不忍心让他焦虑难安。
建大这最后的学年,她想再给周敬一次机会,自小游历各地,智商极高的他,能做到学业事业皆有建树的话。
是不是也有给她安稳未来的可能?
再见齐康沉,他站在院内唯一没有植物摆设的那片空地。
身旁的女人全黑紧身衣,短发齐耳,投向她的眼神锐利又戏谑,半晌吐出句问话。
“就她?”
充满敌意的语气?
周渺胆怯回望,隔着那个人工湖景,她只能看见男人的背影,没有任何动作,也不出声。
“康沉,你这铁树开花,居然为了个红毛丫头?”
“她才多大啊,成年了么?违法犯罪的事儿,咱可不能干!”
女人嗓门清亮,音量大到每个字清晰传进耳廓,男人的背影透露出几分无奈。
周渺没忍住开怀,齐康沉认识的人,也觉得他老牛吃嫩草?哪怕收到下马威,也忍俊不禁。
全然不知从今天开始,是她即将展开地狱模式操练生涯的第一天。
男人在静谧的院墙里听到她的笑声,无言叹气,一个个都想给他扣帽子。
外人就算了,周渺也一起嘲笑他?
‘退休’第二年,碰上这么个无赖,是该为接下来的闹腾日子忧心?
还是降落地面,尝一尝人间烟火?
他不知道,只觉得女孩的肆意放纵,落在心头,像只飘然而至的鸟羽。
拾起细看的时刻,揉捻纤细的羽管。
也想抬头望一眼,金丝黄鸟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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