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去店家交了木炭的定金,蔺如风和景五一起往家走。拐回自家的胡同,蔺如风前后张望一下,大着胆子伸手去牵身旁的人,景五顺势握紧。
蔺如风抿着嘴笑,时不时瞟对方几眼,故意逗他:“你手怎这般冰凉,医书上说手凉乃阳虚脾弱之症,是该给你进补一番。”
景五想抽手搓热,蔺如风又不肯松开。
不过也有例外,昨日午后,手倒是滚烫......回想起当时情景,两个人险些被人发现竟在白日里放浪形骸,顿时臊得脸皮火热。
他二人说笑着走到家门,没想到门口竟有人在等。来人是沈将军府上跟蔺如风熟识的仆役,为了躲风猫在门框边,景五走得近了才看见此人,慌忙松开牵着蔺如风的手。
那仆役倒是镇静,恭敬地上前作揖,将请柬送到便礼貌告辞。
原是重阳节之邀约。三国时期魏文帝曾书:“岁往月来,忽复九月九日。九为阳数,而日月并应,俗嘉其名,以为宜于长久,故以享宴高会。”
由此可见,九月九重阳节除了祭祖求长寿外,欢聚宴饮也是相沿成俗,沈将军便拟在重阳节设宴款待当地的达官显贵。
待蔺如风放下请柬,思忖一番后,喊景五进屋有事相商。
景五自然也明白那请柬是何意,故意耽搁一阵子才磨蹭着进了正房。蔺如风将请柬递给他,诚恳说道:“沈将军重阳节设宴邀约城中贤达,请我去抚琴助宴,宫羽忙得见不到人影,你陪我同去,如何?”
蔺如风心里想,不知景五是否介怀他与沈将军的种种艳闻,等他真见到了自己与之如何相处,一切清楚明了。
景五看着请柬有些愣怔,迟疑着点头,他实在编造不出拒绝的因由,反倒是有非去不可的缘故。
晚上景五睡不着,惯常留下一只影灵守在蔺如风床边,他在自己房内翻找出黄纸和笔墨,焚香净手之后,沉心凝神开始画写符箓。
即使重阳节用不到,将来若能有机会在将军府行走,总有施法的时机。
制符之法,因人而异,大体无外乎符水、符笔、符纸和丹砂四项。符水因类别、时令和方位的不同,各有讲究。其中以露水为佳,又称“天一真水”,配合时令和方位,更以七月初七草上露水为最优。
再有讲究的就是朱砂,分为赤朱砂和黑朱砂,赤朱砂一般用于文符,主招花、聚财之用,黑朱砂用于武符,有治邪、镇煞、驱鬼之效。
景五画写的符箓独一无二,因为他毫无讲究,普普通通的符笔和符纸,甚至不用朱砂,更不用符水匀墨。
他用血,自己的血,烁金血。
刚写好的两张符箓被随意放置在台案上阴干,红色的流动的笔触中,隐隐泛着金色光芒,好似将金子碾成齑粉撒入其上。
制符所用的鲜血颇多,景五又不敢选他人看得见的地方取血,只好将大腿划伤,粗粗包扎一下。碟子里还剩下一点点血液被另两只影灵死死盯着,就连守护蔺如风的那只亦因闻到血腥味道而焦躁不安。
景五疲惫地坐下,喝了口凉透的苦茶,缓缓闭上眼,心随意动间蔺如风沉静的睡颜就展现在眼前。床帐遮得严实,本是黑黢黢的地方,景五却看得清楚,甚至想伸手抚上去,接着不禁遐想,那微闭的双唇咬上去会是什么触感?若稍用力咬破唇瓣,滚圆的血珠又会是何等滋味?
片刻后,景五招回影灵,下令将残血分与它们,洗漱一番便黯然睡去,只是整晚噩梦迭起,一会是血肉模糊的沈放,一会是恨意滔天的蔺如风。
几日后景五便跟着蔺如风去了沈府。沈放心意倒是诚得很,不仅请来蔺如风,还将妙意姑娘和飞英公子也一并请来,入席之人大抵有十几位,皆是城中有些头面的人物。
宴席设在后院的一个花园,这时节本是百花杀,唯有菊花灿烂夺目,但也只在角落处摆了几盆菊花略略粉饰。好在为了取暖,园中放置了几十个暖炉,正中空出好大一块地方,看来是有所准备。
景五抱着韩娥跟在蔺如风身后,随着一个管事往里走,过了二道垂花门,那管事拱手指引景五跟着另一个仆役去下人休息的偏厅,厅内也置了几桌酒菜款待宾客带来的家仆。
蔺如风往常带着宫羽从未遇到此事,一直都是形影不离,当下也怔住了,想解释一番让景五随自己同坐,但对方竟率先将韩娥递过去一声不吭地往偏厅走。
对方可是恼了?
他第一次带景五来,那管事看着景五眼生不放心也是常理,想到这儿蔺如风觉得还是说清楚为好。
沿着东侧过道行了片刻,绕过一处假山就到设宴的后花园,沈放站在前方待客,蔺如风行了一礼简单寒暄几句,那管事接着引领蔺如风入席,蔺如风见周围无人便说到:“先前随我一同前来的公子并非是下人,和宫羽一样与我十分亲近,烦请周到照拂,天凉酒寒,勿让他多饮。”
管事愣了一下心中恍然,当下叠声应允,吩咐好伺席的小厮才转身走了。行至府内仆役聚集的一处厢房里,他满面猥琐地笑开,平日里几个吹捧他的小厮立刻围过来,纷纷打听出了什么新鲜事。
这管事偏偏绷着不说,任几个小厮央求半晌才慢慢开口:“几日前跑腿的刘二回来说,秋水楼的蔺如风换了一个相好,为了日夜与新欢团聚甚至特意搬了家,你们可曾听说过此事?”
“听说了,怎地,你今个见着了?”
管事哼笑一声:“见着了,我不知情,将新欢安排去了偏厅,蔺如风老大不乐意,当着老爷面给我脸子瞧。”
几个小厮听闻此言义愤填膺替管事抱不平,耍耍嘴皮只为讨好对方。
本就当个趣事乐一乐,说完就罢了,歇歇腿脚分头忙去,但其中一个名叫小柳的小厮偏偏上了心,偷偷跑去偏厅搜寻一番,就想知道能让当红妓子如此挂怀的人到底有何本领。
今晚大人们都忙着宴饮,他二人若能寻个偏僻处快活一番,岂不妙哉。
这花园其实并不宽敞,原本只在正中有一块空地,勉强摆上三四桌,供人饮酒赏花之用。如今这块空地仍是空着,本种着花草的四周竟然铺着厚厚的草垫,草垫上再盖上密实的地毯,宾客都落座在地毯上,吃食放置于人前的案几上。面南的主位坐着沈放和幽州太守,其他客人绕着花园围坐,蔺如风携着韩娥登上不远处一个花楼,在二楼向南的廊沿下端坐,园内各处点起二、三十根一人抱粗细的红烛,顿时华光溢彩,惹得落日忿忿西沉。
蔺如风双手悬垂于韩娥之上,右手中指轻拨食指跟弹,四徽泛音清脆,一首《广陵散》顺着屋檐廊柱向众人袭来,戈矛杀伐之音令人不禁屏息,好似兵刃激越之声响彻耳畔。
沈放作为一军统帅,自然不喜矫揉造作的靡靡之音,独爱《广陵散》即《聂政刺韩傀曲》,为此蔺如风独独挑选了旋律最为激昂的《冲冠》和《发怒》等段落。
猝不及防地,一个修长的身影自暗处奔入正中空地,一身月白色短打衬得男子身手愈发利落,右手执剑伴着琴曲大开大合,竟是飞英公子表演最为擅长的剑舞。乌黑的秀发被绾在头顶,身长玉立的飞英手持一点寒芒,在空地上挪转飞舞。四周传来连声喝彩,就连幽州太守也频频点头,沈放淡淡笑着,心里感叹这广陵散真是委屈了韩娥,若用伏羲琴才是相得益彰。
众人欣赏得入迷时,曲音却突然诡谲起来,只见从东面悄悄闪来一个红色身影伏在暗处,各位宾客自然瞧得真切,只有飞英仍舞得忘我,全然无觉。此时有人忍不住想提醒飞英,却未等开口,那红色身影霎时亮出兵器,一手持一支峨嵋刺,飞身向前扑去。
“小心!”
“后面!”
预警声迭起,飞英却好似早有准备,立即转身横剑格开,团身后撤几步稳住身形。众人这才看清来人,竟是一位身着红衣的娇美女子,同样束着头发,不施粉黛的面庞哪里有往日艳绝抚云城的秒意姑娘的影子?
各位宾客这才明白了大冷天在园中设宴的用意,纷纷叫起好来,蔺如风、飞英、妙意,往常得见一人就值得炫耀一番,今日将三人聚齐,还安排了这一场好戏,沈将军好大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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