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五此时在偏厅寻个角落紧闭双眼,外人看来只以为他醉酒打盹。一只影灵守着蔺如风,景五的视线正从二楼往下观看园中精彩的表演。突然他觉得仿佛有人在靠近自己,换了自己身边的影灵视界,看清来人是个年轻的小厮。
此人正是小柳,偏厅专为宾客仆人休息的地方,没有主人在场,这些家仆放开玩耍,喝酒行令的吵闹声嘈杂,他总算打听清楚到底何人跟蔺如风一同来此,观察好一会看对方睡得沉便壮着胆子摸了过来。
他一年前被将军府管家从牙行买来,仗着青春俊俏傍着好几位管事,年纪不大却擅于风月,可惜今日放胆挑逗景五,怕是嫌自己命长。
小柳冷眼瞧着觉得景五跟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样,他本以为蔺如风那般秀美清俊之人,疼爱的肯定是更加美貌青涩的小童,眼前这人虽是清瘦,但也高挑得很,光看脸皮也并不细润。
他暗自寻思,宫羽自己是见过的,即使算不上娇美,但至少年轻稚嫩,这人打眼看来肯定已过弱冠。想不到,这蔺如风的喜好倒是古怪得很。
说来也奇怪,明明小柳偷瞧之下没相中景五,奈何他偏偏不信邪,非要把人搅醒,定要弄明白这人有何长处,能让蔺如风弃了宫羽与他相好。
景五虽闭着眼睛,却“瞧”得真切,这小厮在自己身边磨磨蹭蹭,许是想趁自己睡熟偷几个铜子花花,便没放在心上,当下换回花楼的视界,接着看戏。
小柳瞧着厅内众人喝得热闹顾不上他俩,低身伏靠着景五的胸膛,轻声唤道:“好哥哥,快醒醒,快醒醒。”说完看景五没动静,大着胆子往下摸去,偏偏摸错了地方,猛地碰到景五大腿上的伤口,疼得他忍不住睁开双目。
小柳本就是想弄醒景五,看对方睁眼正要开口调笑一番,却瞬间蹬大双眼、张着嘴愣住了,周遭也似被厚厚的糨糊封堵,所有感官都被对方的双眼夺走了。
眼白处被细细的血丝覆盖,深沉的瞳孔此刻竟是金红色,如此令人生畏的一双眼睛凝住了小柳全身的血液。
“何事?”景五自知显出异象,仍平淡地问着眼前人,好似真的从醉梦中被唤醒,懵懵懂懂。
小柳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倒不上气来,抽搐了几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景五不想吸引旁人目光,稳稳接住小柳将人放置于角落。他不好和小柳同挤在一处,又寻个离得远些的角落装睡,三只影灵全部放出,却不是为了看戏,以他自身为圆心,散射开来四处查探。
这影灵不用任何符箓咒语驱使,自景五大梦中醒来天然就会派遣,但也有弊端,只能在距离他百丈内活动。景五来扶云城之初,试过各种手段驱使影灵探查将军府,皆因他本人无法入府,探查范围极其有限均无所获。
沈放将军府作为扶云城乃至整个幽州最大的将军衙署,占地面积自然可观,各处皆有甲士驻守,府中规矩又多、仆役各司其职,随意唤来的一个下人也未必说得明白府中各处所在。
半个时辰过去了,亦无重要收益。景五收回影灵闭目舒缓片刻,耳边吵闹声渐止,睁开眼便看到仆役们躺倒一地,几个还未醉倒的仍举着酒壶往嘴里灌,却对不准洒了大半。仆役敢在此时醉得彻底,看来宾客们也准备好宿在府中了。
接着去寻小柳,发现人早已走了。
景五倒是浑不在意,既不在意没探查出所以然来,也不在意小柳是否告密,他自在地去酒桌上寻了些干净的饭食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时至亥时,宴席上仍然喧嚣不止,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蔺如风推拒了几位的盛情,总算找到机会遛出花园去偏厅找景五。这一晚虽然精彩热闹,自己却无法全情投入,心里总是惦记那人,对方第一次来会不会等得不耐烦,分开时有没有生气,是否还有所误会?
高门大户的家仆吃穿用度必然差不到哪里,桌上的饭菜丰盛得很,甚至几个菜看似无人动过,景五挑拣了一个鸡腿啃上几口。
“好吃吗,我正巧饿了。”
不知蔺如风站在门口看了多久,说完走到景五身边便要坐下一起吃。景五赶忙扔掉鸡腿拦住对方,一脸嫌弃地说:“这些是别人吃剩下的。”
“你吃得我吃不得?”蔺如风佯装委屈,甚至还摸了摸肚子,彷佛真的饿了。
景五擦干净手接过韩娥,淡淡地说:“这酒菜已然放了数个时辰,又凉又硬,还有这些浑人洒上的酒水、口涎,不干净了。”
此时宴席终于散了,府中的下人纷纷奔走忙碌。景蔺二人并肩往外走,景五看蔺如风好似要回家不禁问道:“今晚不在府中过夜?”
果然!
蔺如风心想,果不出我所料,对方必然心中还堵着气才拿话刺我,麻利拉着对方寻一处僻静的地方,顿了顿郑重开口:
“我知你的思虑,往日没有合适的机会,今日说个明明白白。我虽是琴师,也曾无奈寄身秋水楼,但仅仅抚琴怡情,从未做过孽伦悖理的事情,以前不曾,以后更不会。你是清白人,我亦是,你我交往,论心论迹都不辱没你,你只管放心。”
夜已深,他二人躲在僻静的角落,高悬半空的玄月皎然,月辉映照下,蔺如风认真的双眸闪烁着银星。那星光犹如利剑般直插景五的胸口,疼得他经受不住。
景五暗自叹息,几日前的决心在蔺如风捧出赤诚之心的映衬下,过于丑陋。罢了罢了,我是你的灾星,你便是我的傩神。
眼眸因为自己的靠近缓缓闭上,刺心般的疼痛终于有所缓解,唇瓣如它主人的心肠一般柔软,景五轻轻地反复啃咬,想尝一尝蔺如风的血液是否甘甜,又怕弄疼对方。
蔺如风忍了好一会终于等不及,只当景五没经验,主动试探进对方口中加深彼此的亲吻。
有些事,自然水到渠成,情不知所起,却一石激起千翻浪。对方轻轻诱引下,景五一手扣在蔺如风的腰上,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已然忘乎所以地沉溺其中。
景五一向沉静隐忍,此刻如此豪兴让蔺如风惊讶之余也欣喜非常,直觉得话本读少了,不曾涉猎更辛秘之事,来日那些话本可不能轻易撕碎了引火。
腰上的手越来越紧,蔺如风甚至还能听到不远处有人走动的声响,他二人如此堂而皇之地躲在一个不算十分隐秘的地方狎昵,此时后知后觉地不安起来,而这不安此时就如同助燃的热油。
蔺如风明显感觉到,对方此时明显有些痴迷了。腰被箍得有点发疼,嘴唇也被啃咬得肿胀起来,景五却止不住愈加忘情,喘息声浓重。
蔺如风只好侧开脸躲了,又使劲推了推景五,景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当对方在挣脱,双手愈发用力收紧,勒得蔺如风出声呼痛,他才略微清醒过来。
只是,夜色掩护下,蔺如风没注意到,景五此时整个人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般,全身滚烫。直待彻底清醒过来,景五也心惊于刚刚的迷乱情态,好似自己中了某种符箓,完全无法自控。
蔺如风同样被吓住了,看景五逐渐清醒,便扶着他返回偏厅稍作缓解。
此时偏厅只剩两个小厮在收拾桌椅,那些宾客的仆役已经送去厢房歇息了,看他二人进来,以为是没找到歇息的房间,便去招呼管事来。
来的偏偏是那位自认被蔺如风驳了面子的管事。
景五看上去仍是面红耳赤,蔺如风有些纳闷,猜想对方大抵是吃酒吃多了才这般放浪不羁,只想寻杯清茶解酒。
管事忙得脚打后脑勺,被小厮喊来早已不耐烦,看到是景蔺二人却意外地十分体贴,听说蔺如风想讨茶解酒,立马派个小厮去取,与蔺如风一同扶着景五坐稳候茶,趁机闲聊几句。
“听闻这位景公子身怀绝技,今日招待不周是我等疏漏,请两位公子海涵。”
管事明显话里有话,但蔺如风拿不准对方意图,只能含糊回应:“不敢当,多谢府上款待。”
他这般不置可否的态度,反而让管事落实了自己的想法,垂目上下地打量起景五,却实在看不出所以然来。
小柳被吓得浑浑噩噩,话都说不利索,这管事只听个囫囵,自以为是道:“景公子今日在府内展现神迹,可是我们府上有什么邪祟出没?”
蔺如风满面讶异,不可置信地也看向景五。
景五虽面皮热胀但头脑在蔺如风呼痛的瞬间就清醒了,浑身血液沸腾,他本想歇歇即走,却不曾想这管事如此聒噪,便冷峭回道:“不知小生有何神迹?”
听小柳形容,好似开了天眼一般,或似被鬼神附身,他不曾亲眼所见,便无法说得详细。
“我听府内小厮转述,其今日有幸得见公子施展五通眼,看未来知过去,开通天眼,亦如神仙附体般。”
听他一番话,蔺如风便知是胡诌。五通眼乃释教修行用语,全称为五眼六通,而开天眼则指鬼神附体,能见常人之不可见之物,两者岂可混谈。
“小生吃多了酒,头疼难耐,怒目切齿吓着了贵府尊驾,请见谅。”
景五一脸不耐,说完随意拱了拱手,拉起蔺如风快步离开,蔺如风只当景五今日喝多了酒才如此失态。
当景五一脸疲惫地躺到床塌时,天边已然泛白。他此时已经恢复如常,心中却仍为当时的心荡神迷而惊惧不已。浑身血液沸腾,咆哮着四处涌动,给蔺如风沐浴时看到对方身上竟被自己掐出好些瘀痕。
景五第一次遇到此种境况,越想越歪,居然猜想是不是自己被下了咒,不得与他人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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