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朝类似,大齐的军队分为中央禁军和地方驻兵。禁军主管京畿防卫,分为殿前司、马军司和步军司三个衙门。地方军队的编制分为四个层级:厢、军、营、都,百人为一都,五都为一营,五营为一军,五军为一厢。沈放所率领的军队虽然名义上也是一厢,人数却有五万之众,远超节制一州的兵力。
全因北方国境绵长,从最西边的乌思藏都司、朵甘都司开始,瓜州、肃州、甘州、凉州、朔州、幽州、蓟州到辽东都司、奴儿干都司,除了有高山峻岭阻碍的地方,必须有重兵把守。
将士们肩负保家卫国的重任,除了日常操练还需要在军屯耕种,为军队提供给养、被服、装具等日常必需品的部门被称作军需司,宫羽靠着与沈放裨将杨吉安熟识目前就在这里帮忙。
不仅普通百姓要为入冬做准备,军队更是如此,随着秋深,宫羽愈发忙碌。好在到了寒月中旬,几场大雪纷至沓来,北地银装素裹,长城内外皆猫在家里过冬,宫羽才有时间回来一趟,蔺如风置办了一桌酒菜犒劳他。
黑了、糙了、壮实了,蔺如风端详好一会,满意地点点头。宫羽也神气得很,席上给蔺如风和景五讲近来军队里要准备多少套冬装、每日里那么多大印子马要吃多少口粮等等。
蔺如风没有听说过这些军队里的实务,自然十分感兴趣,听完又嘱咐宫羽这些涉及军队人数、布防等的要紧事不可随意泄露。
宫羽点头应下,偷眼瞧了瞧正在收拾碗筷的景五,悄声问蔺如风:“情双好否?”
蔺如风只赏了他一记白眼并不回答,奈何眼角含笑,嘴角也翘得压不住。
宫羽仍有点不服气,撇了撇嘴:“不知他好在哪里,我以后定找个乖巧漂亮、百依百顺的给你瞧。”
这对话越来越像闺中姊妹间的私语,蔺如风笑着摇了摇头,仔细叮嘱宫羽在军中行走万事须得小心谨慎,又打听一下近期金灵传回的种种消息。
算来金灵和赵三公子迁居大兴城已然有些日子了,两个人兑了间客栈过活,赵三公子不得不一改纨绔子弟的做派亲自躬身操持起来,金灵也顾不上闲言碎语在厅堂忙里忙外,二人也算安定下来。
至于鞑子的消息,他们惯例在冬月初一祈祷来年水草丰茂,此乃他们最隆重的祭天节日。而今年这仪式将在大兴城举办,届时大祭司萨曼图也会莅临,很多想要得到天神祝福的鞑靼人已经上路赶往大兴城。
“也许祭天当日会宣布东鞑与西鞑联姻的消息,这萨曼图在鞑靼人心中地位超凡,由他宣布势必促进两鞑团结,若整个大漠联合一致,我朝危矣。”
再过十几日便是冬月初一,鞑靼人会穿上最奢华的皮毛,骑上最神骏的宝马,前往大兴城北门外矗立的索伦杆下,用最虔诚的心向天神祈祷。
“看来过几日我需将此消息上报给沈将军。此外,这萨曼图是否已经到了大兴城?”景五走进屋内就听到蔺如风这句话,立马止住脚步想要退出去,不料被蔺如风喊住,便接着将端来的茶继续递给谈话的两个人。
别说蔺如风此刻全然信任景五,就连宫羽也不再把他当作外人,直言道:“金灵的消息里并未透露,客栈里来参加集会的外地人众多,甚至有不少以前也曾见过萨曼图的,据说此人神力非凡,可沟通天地、活人无数。”
蔺如风轻笑一声,随口说道:“我倒是想见识一下这萨曼图的本领。”
倒不是他亵渎神明,只是凭什么野蛮杀戮的人有神明护佑,安居乐业的人无辜枉死,如真的见了下凡的天神,他倒想当面问个明白。
“我见过萨曼图。”
闻听此言,蔺如风和宫羽惊讶地看向景五,旋即想起来景五来自辽东都司,那里汉夷混居,崇拜萨曼图很正常。
看二人惊讶的表情,景五笑了笑,接着说:“跟叔伯去县城里看热闹时远远见过,萨曼图坐在步辇里被人抬着,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鸹。”
这说法真够大不敬的,他说得淡然,却难得一见地露出锋芒,蔺如风微微皱眉心中隐约生出一丝异样。他尤记得初识景五之时,自己问过对方是否知道萨曼图,当时被景五含糊过去,怎么今日对方竟然主动提起。
宫羽突然想到什么奔回东厢房,不大一会又跑回来,仅一只脚迈过门槛就急急地将一个小匣子抛给蔺如风,看对方接住紧接着转身就走。
他怕被打。
蔺如风看清手中之物,绯红着俊脸偷偷将小匣子藏在衣箱深处,思索一番又将它拿出来掖进被褥里。
景五之前已经去过将军府了,再加上他二人剖白过心意,蔺如风觉得再带着景五前往无可厚非,临睡前敲定了两日后的行程便早早睡了。
次日景五醒来便暗自谋划,明日便是再去将军府的日子,那今日里便有几件事需要了结。
他本以为蔺如风依然晚起,不想对方见连日来愈发寒冷偏要带自己再去做身冬装保暖。
景五本也打算去布庄买几尺布,便随同蔺如风一同前往。挑好上等的布料,裁缝殷勤地量好尺寸,粗略估算一番后,蔺如风先付了定钱。
景五却不似蔺如风一般,仔细询问了几块便宜的布料,挑中了一个朴素大方的团寿纹样,又麻烦掌柜裁了几尺红绸用作牵红。
待结账时,景五拦住蔺如风,自己掏出一点碎银和几贯铜钱付了帐。
“这是打算送给哪几位?”团寿纹样适用于老者,同匹布裁了两份衣料,蔺如风只能猜到景五要送给孙大娘一份,另一份却不知要送给何人。
景五微微笑着也不说话,径直走去安家,蔺如风有些别扭不想进去,景五便在门口和孙大娘回话。
“布料是给您的,这牵红您看看尺寸足不足。”
“使用的是何人的银钱?”
“我的。”
孙大娘瞥了几眼不远处的蔺如风,心中又恨又爱,急得上手捶了景五好几下子。
“你怎么还和他厮混在一处,他可曾欺辱过你?“
“怎会如此,蔺公子蔼然可亲,对我照拂颇多。“
自从知道景五惹上蔺如风后,孙大娘业已劝诫多次,她打眼瞧着景五身着夹棉锦袍且气色尚好,暗道此二人还未到恩断义绝的时候,劝了也是白劝,便不好多言。
“大娘,我就要离开扶云城,这半年来多谢您老人家体恤。“
闻听此言孙大娘十分惊讶,又想起上次误会时景五就曾提过此事,不曾想如此之快。
“这些自不必说,只是你此行是要去哪里,是否与......一同离开?“
这两个问题景五不好直言,只能糊弄过去,带着孙大娘硬塞过来的包子便和蔺如风离开了。
蔺如风一路也不多话,只待景五站在自家小院旁边的院门时略感意外。
此院只留一位老妇人独居,平时仅偶尔听见她咳嗽几声,不常见到此人,更别说有什么交情了。
老妇人看见递过来的布料倒也不推脱,自然地接过来,道了声谢。
他俩忙了一天,回到家时已近黄昏,蔺如风好奇为何景五要给邻居送礼,住了几个月也不曾密切来往过。
“大约只问询过采买炭火的事。”景五仰头想了想,说完自己先乐了。
“如此说来,此举何为?”
“看她年老体衰,平日里大抵还时常生病,送个寿纹,图个吉祥吧。”
景五自己也没弄明白,但自他住进来便一直替老妇人洒扫门前小路,偶尔瞧见对方瘦弱身影,总是孤伶伶的,与自己同样独活于世,心中自然不忍。
人与人之间,难免有些机缘。
“原来你如此好心,却不曾送我些什么。”
这下倒是真真问住了景五,他顿感手足无措,闷头想了片刻,又翻了翻钱袋,拉起蔺如风往外走。
“我们这就告知食肆,晚饭不用送来了。”
“你请我吃什么?”蔺如风任由对方拉着自己,轻笑着问到。
两个人牵着手一路疾步行来,路人纷纷侧目,景五一无所闻,蔺如风红着脸颊也不挣脱。
“这个如何?”
“好!”
滚胖的混沌,青翠的葱花,香气扑鼻,暖人肺腑,令人食指大动。
蔺如风边吃边想起两个人初识的趣事,忍不住笑起来看向景五,对方却出神地盯着汤碗,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吃,以后未必吃的到了。”
“什么?”景五仍有些愣怔,回看蔺如风的眼神不免有些不安。
“张二哥刚才说,到了腊月便不再出摊,要回乡下过年。”
“原来如此,那便快吃吧,趁着......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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