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与景五食不下咽不同,蔺如风慢条斯理地吃完馄饨又将汤底喝个干净。吃完还不算,继续牵着手慢悠悠地往家走,沿路遇到新奇有趣的物件还要停下来探究一番。

直到二人回了小院,蔺如风抱着暖炉坐在榻上,才斟酌一番开口问到:“我不巧听到你和孙大娘的话,知晓你要离开扶云城,你可是要回老家过年?若要采买些年货,我这还有些银钱,拿去用便是。”蔺如风清楚记得景五故乡已无亲戚,却又不知对方究竟要去哪里。

景五不想扯谎欺骗对方,想了想不答反问:

“你是否打算回乡过年?”

“是,两地相距千里之遥,我已有两年未回家看望爹娘,今年东鞑秋收丰盈,至今尚未骚扰边关,还算太平,我便想着借机回去一趟。”

“好,何日启程?”

“尚未与宫羽商议,再者若赁辆马车还需与脚铺酌定。“说完蔺如风小心地问:”你可愿意同我回乡?”

“你可愿留在爹娘身边尽孝,不再回来?”

蔺如风这才发觉诧异,今日的景五不似往常般少言顺和。

“不会,过完年我必回扶云城,你也可留在此地等我,我必信守承诺绝不弃你。”蔺如风错会了景五的意思,此时才发觉他二人并未计议过日后之事,总是觉得相处短暂还未到时机。

“故乡不好吗,为何非要来此?”

蔺如风愈发茫然,搞不懂景五反复追问究竟为何,问道:“你想和我回故乡吗?”

“我想你永不踏入北地,从西到东,两国交战之地生灵涂炭,你故乡本在南方,为何决意犯险?”

景五的话莫名其妙,蔺如风难得有些生气,口气不觉生硬起来:“南方腹地又如何,贼人侵占了北地便会收手吗?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北地失守退居中原,中原失守退居南地,南地若再度失守该当何如?哪次不是逐步被蚕食干净?若此时不举全国之力抗敌,分什么北人、南人,终将国之不国!”

景五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问题有了答案便不再多想,实在费神。他早就猜到了,蔺如风肯背负无端艳名久居扶云城,便不会轻易动摇。

直到睡前蔺如风仍想着刚才的事,景五今日真是怪哉,他究竟要去哪里,为何想让自己返回故乡,他是不是不愿跟自己一同涉险?

“地龙可烧得暖和?”

蔺如风抬眼瞧见景五抱着棉被站在门口,故意翻身装睡。

没想到景五径直走过来整理床褥。除了中秋喝醉那次,这是他二人第一次同床而眠,蔺如风不禁心中一动。

见到对方求和之举,他便开始心软了。

“你今日究竟怎么了,过些日子到底要去何处?”不仅心软,语气里还有几分委屈。

“今日唐突了,对不住。”景五说完将两床被子叠放着,自己钻进被窝,一只手抚上蔺如风的脸颊,拇指轻轻滑过白皙的皮肤。

宛如往日里他透过影灵用目光轻抚一般。

两床被子就有些厚重了,压得蔺如风有些闷,可景五难得的亲昵之举又着实动人,他便老实躺着,任由对方抚摸。

自己反复问了多次,对方仍旧不肯明说,那便罢了,蔺如风不再继续追问,他不仅体谅景五有难言之隐,甚在此时向对方剖白自己心迹:

“有些话我没说过,但一直都是如此想着,你我虽没有婚书,但情投意合,总该互相迁就。我执意留在扶云城,虽一己之力微不足道,但聊胜于无,这是我的心愿所在。”

“......我知道。”

“两年前东鞑来犯,全城百姓覆灭,你的亲人也许命丧于此,你不愿长居此地,我亦可理解。”

景五心中酸软,蔺如风一如往昔般温柔体贴,让他动心不已。

稍稍欠身,景五轻柔地吻了吻对方的嘴唇,堪堪碰了一下就随即分开。他不敢深吻,上次情动后全身异样,至今尚未寻到缘由。

地龙烧得正旺,又盖了双层棉被,蔺如风不知是热还是羞,脸已经发热,侧着身子环住身旁的人,心中欣喜不禁开始畅想:“等将来,大齐武力昌盛,无人胆敢来犯,你我寻个清净之处,相伴终老可好?”

景五紧紧抱住怀中之人,终于回答了一个问题:“好,你我永不分开。”

蔺如风这下不再担心,不管他要去何方,既然应了自己不再分开,那就随他。

待蔺如风沉沉睡去,景五又偷偷回了倒座房。三更鼓响了,万物寂然,房内豆大的烛火跳动着,晃动间景五脸色忽明忽暗,他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垂目盯着案几上并排放置的两张符箓,心中躁动不安。

繁复的画笔下,只有他自己能找到有别之处,思量了好久也迟疑不定。

两鞑能否联合、沈放是生是死、祭天仪式是否能顺利举行,这些重要的事好似与他无关,又彷佛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景五晒然一笑,自嘲自己从来不过是别人的一柄刀、一支箭,以往也便罢了,但今后自己也有了想完成的诺言。

闭上眼透过影灵看着沉睡的蔺如风,心中不再似往日般沉静,反而生出怒火,睁开眼将两张符箓叠起来收好,心想听天由命罢,沈放的命在我,亦在天。

而明天过后,我的命,在蔺如风手里。

晚秋的清晨,地龙仅剩些残灰,即使点着炭盆屋内也有点冷,沐盆里的水依然略有些热,烫得蔺如风双手通红,却很暖和。

景五缓慢却用力地揉搓着对方的手,关节、指缝等也细心按摩,两个人坐得很近,垂落的发丝彼此纠缠不清。

蔺如风被搓弄得有些赧然,景五今日分外仔细,一双手已经洗了好一阵子,终于等到洗完擦干,看着景五打开的小匣子脸上腾地冒出热气,惊得找了半天才找到嘴。

“你......这......这匣子从何而来?!“蔺如风讪讪地问。

景五平静说到:“从你塌上找到的,这是给你涂手的脂膏,闻起来还有股淡淡的甜味。”

蔺如风无法直说宫羽所送的匣子价值不菲,用来涂手甚是可惜,红着脸叫景五收起匣子,背上韩娥一起出了门。

距离他二人上次来将军府已过月余,大抵是因为鞑靼人要迎来最重要的节日,两国间难得风平浪静。

将军府里依旧守卫森严,熟识的管事在前面领路,蔺如风和景五跟在后面往书房走去。行至书房所在的院落,门口守着的一名护卫带着二人接着往里走。

书房外待命的是将军府的主簿,上次宴会见过景五一次,然而并不放心,将蔺如风让进书房,只请景五在书房外的厢房待茶。此时三个人正站在书房门外,沈将军就在里面,蔺如风虽稍感不满却不好与主簿争执,将韩娥接过来时暗暗地握了握景五的手聊作安慰。

却被对方冰凉的手激了一下。

看着景五背对着自己跟着主簿往厢房走,蔺如风蜷缩起自己的右手,掌心一片冰凉,莫名地有些不安。

“十五年前我亲眼见过萨曼图,”交换完彼此的消息,沈放自然想起往事,“那时候突然来了兴致,换身胡装仅带了亲随进入草原腹地,西鞑可汗请来萨曼图举行降神仪式,我远远地见过他一面。”

蔺如风十分感兴趣,紧着问:“那萨曼图模样如何?多大年纪?”

沈放摇了摇头:“萨曼图带着面具,甚至眼睛都被面具遮挡,无人看得见他的模样,当时只见他缓缓步上高台,端坐于台上良久,我怕待久了出现差池便提早离开,并未见他施展什么术法。其人身量高挑瘦削,看似年纪不大。”

“十五年过去如今快到暮年了。”

沈放犹豫片刻看似也无法相信自己口中的话:“可我也听人说过,萨曼图不会老去,永生年少。”

“此乃鞑子信口开河,岂能当真。”

话音刚落,书房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竟无一人提前通禀,门外的主簿、护卫亦毫无动静。沈放坐在书案后,面向房门,疑惑地站了起来,他自认不曾见过站在门外的陌生男子,但却奇异地觉得有些眼熟。

蔺如风本坐在沈放对面,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来,只见午后的日头斜斜地从景五身后涌进房内,光晕勾勒着他的头、颈、肩,独独将他的脸隐在幽暗中,宛如戴着一副黝黑的面具。

古怪的寂静笼罩着书房,诡异的沉默吞噬着人们的心神。

蔺如风先是惊愕,然而瞬间就好似被佛祖点化了一般福至心灵,他紧盯着景五被光遮掩着的面孔,手心里竟是汗津津地凉,腿脚酸软站不起来。

可他只是张了张嘴,却没问出话来,也许一直不作声就真的会无事发生。

“我以前见过你吗?”沈放率先出声打破沉默。

景五逆着光,将蔺如风脸上表情的细微变换尽收眼底,他没有回答,随手轻挥,一张黄色的长条符箓在空中炸现,嘭地一声轻响,符箓底部出现火苗,火势渐大眨眼间半张符纸化为灰烬。

这般绝妙戏法就在眼前施展,蔺如风和沈放都呆住了,眼看着符纸就要燃尽,景五右手轻轻一推,符纸好似牵线木偶般向沈放飘去。

“不!不......”蔺如风心知不妙,猛地站起来向景五扑去,然而只见景五略略摆动一下衣袖,他顿时眼前一黑沉沉地倒了下去,晕过去之前眼前只有对方袍角的松涛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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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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