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立国之初,漠北蛮族共八部,东鞑包含乌槐部、突举部、达稽部和吐六于部,西鞑为迭剌部、郁羽陵部、日连部和楮特部。
东西矛盾由来已久,各部首领势力均衡,保持着微妙的谐和,除了秋冬季节粮草凋零小股牧民骚扰边关,一直与中原和平共处。
变化发生于四十多年前,位于东鞑最东侧的乌槐部突然声称得到天神感召,于寒北之地乌拉木伦河边接回了名叫何哲哈拉的天神化身,尊其为萨曼图。
传说何哲哈拉乃天神腾格里之子,神力无穷,门下共有八大门徒,却始终无人见过其弟子的踪影。
这何哲哈拉不仅仅深谙巫觋宗教,还熟读中原术法,奇门、六壬、太乙,皆有所得,并以八卦阵为弟子命名。
乌槐部仰仗萨曼图的助力,从东鞑最贫弱的部落经过几十年争斗,一跃成为东鞑之首,部中首领石抹氏被尊为东鞑可汗。时至今日,东鞑可汗名为回离保,其弟弟是草原有名的勇士和勒博。
东鞑强盛一时,又在承景九年诛杀了西鞑可汗,西鞑群龙无首,后在东鞑的授意下寻了一位旁支远亲接任首领,继任者迭剌部耶律兀烈不敢自称可汗,暗地里联络西鞑四部,放出消息有意归顺东鞑。
承景十年的深秋,乌槐部收到西鞑要归顺的消息,大抵以为当真有天神护佑,竟派了几千铁骑夜袭抚云城。
鞑子信奉天神腾格里,汉人才不管你是哪路神仙。
乌槐铁骑艰难闯过居庸关,又在扶云城北门遇到了强有力的抵抗,奈何齐军久不上沙场,与成年征战的鞑子壮士比起来实在逊色,经过一整晚的拼死抵抗,城门终被撞破,守城将士无一生还。
抚云城是北地首屈一指的重镇,城中富华景象迷了鞑子的眼,鞑子不仅将城占下,金银、粮草也被搜刮一空。
太平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鞑子进城掠夺,又见守军将领的头颅被悬于城门楼,城中百姓惊诧过后义愤填膺,不少男子抄起家伙,自发上街抵抗蛮族。
鞑子在城门外受了一晚上气,进了城竟然遇到平民反抗,南人崇文,大腿都没自己胳膊粗,也敢上前比划一番。
骨子里的血腥狂暴瞬间涌出,首领一声令下,铁骑蹄下,不留活口。哪管男女老弱,不分富户贫家,凡是看得见的、听到声儿的,鞑子挥刀就砍,砍不死也被马蹄踩死了。
足足砍杀了三日,鞑子才停下来,不是因为城中人都死净了,而是因为他们杀累了。
沉甸甸的乌云始终笼罩在抚云城上空,好似苍天也不忍看见城中的惨状。等鞑子杀完了,鹅毛大的雪花才飘飘洒洒地落下来,盖住枉死的游魂,覆上怒视的眼眸,融入自蹊的血流,凉了大齐的盛世。
消息传来,举国震惊。
承景帝践祚以来,一直风调雨顺,好在他并没有被太平盛世朽了血性,沉着调兵之后,又在朝堂之上痛骂议和的几个臣子,甚至想留太子监国自己披甲上阵、御驾亲征,终被几位阁老以死相谏拦了下来。
庙堂如此,民间更是群愤迭起,江湖中不少有志之士纷纷北上,沈放能在几日之内收复抚云城,也少不了他们的功劳。
东鞑袭城纯属突发奇想,并没有继续南下的打算,听闻平日一直与西鞑作战的沈放率兵前来,立刻带着掠夺之物弃了抚云城。兵贵神速,沈放行军如此迅捷也是因为放弃了辎重,粮草供应不足,夺回城池之后亦不敢贸然北上追击。
东鞑出了扶云城后也看出了沈放的窘境,竟然把军帐设在七百里外的大兴城,虎视眈眈,直至今日。
很多江湖门人也留在了抚云城,即使没投军效力,也有其他用武之地,而且行事更加便宜。
蔺如风和宫羽本是世家故交,心中一腔热血,只为报效家国。蔺家是楚地的高门望族,历来仗义疏财,在江湖人中声望甚高。蔺如风到了抚云城,假借琴师之名统筹南北消息,他本出自名门,又放得下身段与江湖人结交,自然博得众人推崇。
自古巾帼不让须眉,不仅男子,更有如金灵这般的姑娘,在两国较量中献出一份力,甚至没有几人知晓详情。
既与沈放定下联络方式,蔺如风第二日便唤来金灵,怕是以后见面就难了,宫羽也屈尊降贵地等在厅堂里。
今日没有了冰盆,金灵热得额上汗津津的,清透外衫下双臂白藕似的挂在宫羽身上,宫羽竟然也轻轻环着金灵柔软的腰肢,双目锁在金灵娇艳的脸庞,口中悄声说:
“每月初五,十、三、一,记住了吗?”
金灵满目凄然,点了点头:“你对奴家的恩情,奴家记一辈子!”
金灵的贴身婢子抱着刚洗好的瓜果刚走到正房门口,一副伊人离别图就展现在眼前。
厅堂里只有宫羽和金灵,也不知蔺如风和小谷去了哪里,小婢女刚想开口,不曾想宫羽竟然去扯金灵外衣,那里头仅有一件罗裙,只见半隐裙中的雪白双峰随着动作轻颤,却没注意到宫羽面红耳赤地移开视线。
婢女吓得嗷一嗓子喊出来,抛了手中的瓜果,转身跑出院子。
“还不松手,你是想继续?”
宫羽烫手一般松开环在金灵腰间的手,一步挪得老远,金灵利索地拨乱发髻,外衫半挂在肘间,片刻就挤出满面泪水,慌里慌张地跑出厅堂。
正巧与门外的蔺如风和小谷撞上,他二人刚刚瞧见婢女跑出院子来不及追问缘由,又看见金灵如此狼狈赶忙询问。
金灵左手虚掩身前,右手指着蔺如风厉声喊道:“你院儿里的竖子!竟敢对我做出如此勾当!我去告诉桂娘!”
主仆二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此时蔺如风想拦已然来不及了,和小谷眼瞅着金灵踉跄地奔出院门,哭喊声自院外传来,好一会儿才停。
再往厅堂看去,宫羽已不见人影。
蔺如风面上难堪,低声嘱咐小谷:“切不可与外人提起,晓得了吗?”
小谷点了点头,乖巧地去收拾散落一地的果子,心想金灵姑娘这般大阵仗地跑出去,能瞒得住才怪。宫羽平日心高气傲,胆子倒是大得很,许是知道金灵要被赵三公子赎身,受了欺辱也只得忍下不敢生事端。
前院桂娘的闺房里,哭声震天,门外叠了三四层人,几个紧贴着房门的姑娘侧着耳朵偷听,又将听到的消息传给挤不进来的旁人。
“衣裳都脱了!”离得最近的姑娘听见模糊的一句,赶紧与人耳语。
“什么?二人被堵在被窝里了?”不知道传到第几个人,添油加醋地香艳了许多。
“我倒有点想看宫羽的身子......”旁里竟有个奇女子思路迥异,引起一众姑娘遐思。
房内桂娘安抚半天,看金灵仍是哭哭啼啼止不住,也有些烦了:“我定饶不了他,你就别再哭了,哭肿了眼睛,今晚还怎么待客啊?”
桂娘倒也不是心狠如此,只是生意人挣钱要紧,赵三爱金灵爱得全城皆知,连老宅都卖了就为了筹钱给金灵赎身,万一金灵哭瞎了眼,赵三清醒过来不肯交钱,她不就赔手里了。
估摸金灵也是想到了这点,委委屈屈地啜泣几下总算停了下来:“妈妈放心,我一会就重去梳妆。”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听说赵三公子老宅已然卖了,不知这......”
金灵狠狠抹了两把脸,轻皱秀眉也有些发愁:“我也为此事烦忧,明里暗里催了他几次,他总说不急,今晚他若来了我再探探,妈妈稍安勿躁。”
“好、好。”金灵今年二十有二,红不了几年了,此时凭着头牌名号赎身,价钱可观,桂娘看着金灵这般懂事,宽慰的同时,心里难得有些不舍。
劝走金灵,桂娘却仍愁眉不展,心里盘算那宫羽如今年岁大了,在秋水楼和众多姑娘们混住,手脚还不干净,着实不妥。再说秋水楼规矩森严,不撵他出去难以闭上悠悠众口。但如果撵他出去,蔺如风自然也得走,小谷就未必能跟着了,自己与蔺如风的契约还剩大半年呢。
如此这般,蔺如风私下得的赏银,自己就未必能分着了......
金灵与蔺如风历来交好,会不会是故意使计想要金蝉脱壳?桂娘急忙分别唤来金灵婢女和小谷,盘问半晌,才暂时打消疑云。
盘算了两日,桂娘打定了主意便去蔺如风的小院商量,一进院门小谷就迎了过来,使眼色让桂娘去瞧。
桂娘一抬眼就看见宫羽在院中央扎着四平大马,不知站了多久,双目紧闭脸色煞白,摇摇晃晃的马上就站不住了。
小谷在院里唤了一声,蔺如风从正房出来,比往日殷勤许多,将桂娘迎入厅堂坐好。
呷了口茶,桂娘语气略带责备意味:“年少气盛,一时心火灼人,教训几句就算了,何必罚站呢。”
蔺如风面沉如水,摇了摇不说话。小谷眼珠一转接口:“宫羽哥已经站了三天了,这几日都不曾进食,只喝了几口水。劳烦妈妈劝劝公子,公子真是气极了。”
桂娘自然愿做好人:“公子你知晓金灵,她算是好的,前院多的是浪荡的小娘,眼瞅着宫羽这般人才,努着劲往上扑。此事不全怪宫羽,别罚了,我看着都心疼,你瞧瞧那小脸白的,再罚出个好歹。”
宫羽耳力好,在院里听见,赶紧配合桂娘,腿一软就往前跌去,扑通一声惊动了厅堂的几个人,小谷赶紧跑来扶他回房,接着出院去取吃食。
蔺如风重新给桂娘倒上新茶,恳求说:“我管教不严,甘愿受罚,只一样,恳请桂妈妈高抬贵手,容留我等在此继续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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