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宫钟嗡鸣,声声催魂。
时柚苑一袭玄衣,立于宫墙之上,墨发在夜风中狂舞。脚下,皇城如蛰伏的巨兽,万家灯火映在她深不见底的眸中,明明灭灭。
“都安排好了?”她声音冷澈,不带一丝情绪。
琉璃跪在身后,声音发颤:“按殿下吩咐,虎符已送至魏大将军手中,禁军各部皆已就位。只是...”她迟疑片刻,“陛下那边增派了双倍守卫,怕是...”
“怕是什么?”时柚苑轻笑,指尖掠过墙头冰冷的石砖,“怕本宫弑君篡位?”
琉璃伏地不敢答话。
程锦书站在阴影处,望着那个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玄衣墨发,唯有一枚银杏玉坠在颈间泛着冷光——是今晨她亲手为时柚苑戴上的。
“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当时时柚苑突然问。
程锦书系玉坠的手微微一顿:“民女不知。”
“是母亲的忌日。”时柚苑语气轻淡,“二十年前的今夜,她饮下那杯毒酒。”
玉坠戴好,时柚苑转身凝视她:“今晚过后,无论成败,你都立刻离宫。”
“殿下...”
“这是命令。”时柚苑指尖轻触她的脸颊,温度冰凉,“趁现在还来得及。”
回忆被夜风吹散。程锦书握紧袖中药瓶——里面是她连夜配制的迷药,足够放倒一支军队。
宫墙下忽然火光冲天,喊杀声由远及近。政变,开始了。
时柚苑唇角勾起一抹妖异的笑:“好戏开场了。”
她转身下城,玄衣在石阶上绽开如墨莲。程锦书紧随其后,却被琉璃拦住。
“姑娘请回偏殿。”琉璃眼神复杂,“这是殿下的吩咐。”
程锦书望向那个决绝的背影,忽然提高声音:“殿下答应过的事,可还记得?”
时柚苑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记得。”声音飘散在风里,“若活下来...便告诉你师父的下落。”
话音未落,她已消失在甬道尽头。
程锦书推开琉璃,疾步追去。宫道上一片混乱,禁军与侍卫厮杀成一团,血光飞溅。她灵活地穿梭其间,目光死死锁住前方那抹玄色。
养心殿近在眼前。殿门洞开,皇帝持剑立于阶上,面色铁青。
“皇妹!”他厉喝,“现在回头,朕可饶你不死!”
时柚苑拾级而上,步步生莲:“皇兄说笑了...臣妹今日来,是替母亲讨个公道。”
剑光一闪,直取面门。时柚苑轻巧侧身,袖中滑出短刃格挡。金铁交鸣,火花四溅。
“为了个死人,值得吗?”皇帝怒吼,剑势愈发凌厉。
“值得。”时柚苑轻笑,刀刀致命,“因为活着的人...更该死。”
程锦书赶到时,兄妹二人已战至殿内。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侍卫尸体,血染金砖。
“殿下小心!”她惊呼出声——皇帝剑锋突变,直刺时柚苑心口!
电光石火间,程锦书掷出药瓶。瓷瓶炸裂,粉末弥漫。皇帝动作一滞,时柚苑趁机反手一刀——
刀锋没入皇帝肩胛。
“你...”皇帝踉跄后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竟然...”
时柚苑拔刀,血溅玉面:“这一刀,是为母亲。”
殿外杀声渐近,魏大将军的声音如雷震响:“臣救驾来迟!”
时柚苑脸色骤变:“不可能...虎符明明...”
皇帝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癫狂:“好皇妹...你以为朕真不知道你与魏家的交易?”他猛地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印着与太后相同的银杏疤痕!
“告诉你个秘密...”皇帝声音渐弱,“当年毒酒...是朕亲手调的...”
时柚苑如遭雷击,短刃哐当落地。
殿门轰然洞开,魏大将军持剑而入。然而剑尖所指,却是时柚苑!
“长公主谋逆弑君,”魏大将军冷喝,“格杀勿论!”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局中局。
时柚苑笑了,笑声凄厉如鬼:“好...好得很...”
她突然抓起短刃,却不是迎敌,而是刺向自己心口!
“不要!”程锦书飞扑上前,徒手抓住刀刃。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两人衣袖。
四目相对,时柚苑眼中闪过刹那清明:“走...”
话音未落,魏大将军剑已至。程锦书猛地推开时柚苑,自己迎向剑锋——
利刃穿透肩胛,剧痛袭来。她踉跄倒地,看见时柚苑目眦欲裂的脸。
“一个都别放过!”魏大将军冷喝。禁军一拥而上。
混乱中,程锦书感到有人将她拽起。琉璃的声音在耳边急响:“姑娘快走!西南角门有人接应!”
“殿下她...”
“殿下早有安排!”琉璃塞给她一枚染血的银杏玉坠,“把这个交给城外银杏庵的师太!”
推搡间,程锦书被塞进密道。最后一眼,她看见时柚苑玄衣浴血,如折翼的凤,在重重围困中对她无声地说:
活下去。
密道石门轰然关闭,隔绝了所有声音。
程锦书在黑暗中踉跄前行,掌心玉坠硌得生疼。每走一步,肩上的伤就涌出更多血。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亮光。出口处,一辆马车静候。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安国公世子时文轩。
“程姑娘,”他微笑伸手,“在下恭候多时了。”
程锦书僵在原地:“怎么是你...”
“不然姑娘以为是谁?”时文轩轻笑,“长公主殿下...还是已经驾崩的陛下?”
他俯身,声音如毒蛇吐信:“告诉姑娘个秘密...当年给沈贵妃送毒酒的内侍总管,是在下的恩师呢。”
程锦书猛地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姑娘最好乖乖听话...”时文轩指尖掠过她流血的肩伤,“毕竟现在能保护姑娘的...只有在下了——”
话音戛然而止。一柄短刀从他心口穿出。
时文轩不可置信地低头,轰然倒地。身后,琉璃持刀而立,浑身是血。
“姑娘快走...”她喘息着递来马鞭,“直接出城,永远别再回来!”
“那你呢?殿下呢?”
琉璃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奴婢要去陪殿下了...这是早就说好的。”
她猛地推程锦书上马,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骏马嘶鸣着狂奔而去。
程锦书回头,看见琉璃持刀冲向追兵,如飞蛾扑火。
官道上,秋风萧瑟,卷起漫天银杏叶。
她握紧染血的玉坠,忽然想起那日银杏树下,时柚苑曾说:
“银杏最是无情...无论人间悲喜,它只顾自黄自落。”
原来从一开始,就预示了结局。
马车疾驰出城,身后皇城火光冲天。
那一夜,长公主时柚苑弑君谋逆,葬身火海。同年深秋,新帝登基,改元永靖。
史书工笔,寥寥数行。无人知晓,曾有一个疯批长公主,为真相付出一切。也无人知晓,曾有一个毒医,带着染血的玉坠,消失在了秋风里。
唯有银杏岁岁黄落,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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