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立威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囚室里的黑暗就被通风口钻进来的微光割开一道缝隙。姜禾是被手掌的剧痛疼醒的——夜里翻身时,缠着伤口的布条蹭到了木榻边缘的毛刺,本就裂开的旧伤又被扯破,渗出的血把布条黏在掌心,一动就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他蜷在硬榻上,缓缓睁开眼,望着屋顶结着蛛网的梁木,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胳膊和肩膀因为昨天抡了一天锄头,此刻连抬起来都费劲,每动一下,肌肉就传来紧绷的刺痛。他咬着牙,用没受伤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捻住布条边缘,一点点往下撕——布条已经被血和汗浸得发硬,黏在伤口上扯不开,他只能蘸了点床头剩下的冷水,慢慢把布条泡软,才终于撕了下来。

掌心的伤口惨不忍睹:原本结痂的地方裂成了几道口子,新鲜的血珠正慢慢渗出来,混着之前没清理干净的泥土,看起来又红又肿。他倒抽一口冷气,刚想找块干净的布擦一擦,就听到门外传来石頭急促的脚步声。

“小哥儿!不好了!”石頭推开门,手里的粗陶碗晃得厉害,“王老五他们说昨天干活太累,今天不想来了!俺去叫他们,他们还跟俺吵!”

姜禾心里一沉,看来昨天的隐忍,反倒让王老五觉得他好拿捏。他拿起靠在门边的锄头:“走,去看看。”

到了荒地时,王老五正带着几个汉子坐在田埂上,手里把玩着茅草,看到姜禾过来,也没起身。“小哥儿,不是俺们偷懒,”王老五跷着二郎腿,语气里带着挑衅,“昨天砍了一天草,浑身都散架了,今天实在干不动了。要不就歇一天,明天再干?”

其他几个汉子也跟着附和:“是啊小哥儿,太累了!歇一天不耽误事!”

石頭气得脸通红,刚要说话,却被姜禾拉住。他走到王老五面前,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大当家给了十天期限,今天歇一天,明天就得干两天的活。到时候完不成,大家都得受罚——没饭吃,还得关禁闭。”

王老五嗤笑一声,站起身:“俺才不怕什么禁闭!反正俺现在就饿肚子,还怕更饿?”他故意往前凑了凑,几乎要碰到姜禾的肩膀,“再说了,你一个被掳来的哥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周围的汉子们都露出看热闹的表情,有的甚至开始起哄。姜禾攥紧了手里的锄头,指节泛白——今天要是不立住威,以后这开荒的活就别想干了。

就在这时,王老五突然“哎哟”一声,抱着脚蹲在地上,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姿势:“脚又崴了!刚才跟你说话没站稳,又扭着了!这下是真干不了了!”

石頭一眼就看出他在装病,气得脸通红:“王老五!你昨天就想偷懒,今天又装病!你是不是觉得小哥儿好欺负?”

这次他演得更像,还故意把脚踝揉得发红,嘴里哼哼唧唧的,引来几个汉子的附和:“是啊小哥儿,他这脚确实崴了,真不能干活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姜禾知道,今天要是处理不好王老五的事,以后这些汉子只会更难管,十天开荒的任务也别想完成。

姜禾没再像昨天那样隐忍,他蹲下身,一把抓住王老五的脚踝,轻轻往上抬了抬:“你昨天崴的是右脚,今天怎么还是右脚?而且刚扭到就这么红,是早就揉好的吧?”

王老五的脸瞬间白了,挣扎着想把脚抽回来:“你胡说!俺就是今天又扭到了!”

“是不是胡说,大家心里都清楚。”姜禾站起身,目光扫过起哄的汉子们,声音提高了几分,“昨天给大家说,今天开荒能多领一碗粥,现在不想干的,可以走。但走了的,以后就别想再领额外的口粮——寨子里不养闲人,更不养装病偷懒的人!”

汉子们的起哄声一下子停了,有的低下头,有的偷偷看王老五。他们都是饿怕了的人,额外的粥对他们来说,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王老五还想辩解,却被姜禾打断:“你要是真不能干活,现在就可以走。但要是敢再装病煽动大家,俺就去找孙管事,把你昨天装病的事都说清楚——到时候不仅没粥喝,还得受罚。”

王老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周围汉子们躲闪的眼神,知道自己再闹下去也讨不到好,只能悻悻地站起来:“俺……俺没装病,就是刚才不小心扭到了,现在不疼了,能干活!”

“能干活就好。”姜禾没再追究,只是指了指最难清理的那片茅草丛,“你去那边砍草,今天必须砍完那一片。要是完不成,晚上就别想吃饭。”

王老五不敢再反驳,拿起柴刀闷闷地走向那片茅草丛。其他汉子也赶紧拿起工具,没人再敢偷懒——他们都看出来了,这个看起来温和的小哥儿,其实一点都不好惹。

姜禾没再管王老五,继续拿起柴刀砍草。他的手掌越来越疼,布条早就被汗水浸透,黏在伤口上,每挥动一下柴刀,都觉得伤口像是被撕开一样。可他不敢停下——他知道,只有尽快完成开荒任务,才能有机会问杨焱亲人的消息,才能有机会活下去。

石頭看他脸色越来越白,赶紧走过来,把自己的水囊递给他:“小哥儿,你歇会儿,喝口水!俺替你砍会儿草,俺力气大,不怕累!”

姜禾接过水囊,抿了一小口。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暂时压下了喉咙里的灼痛感,却没缓解身体的疲惫。他看了看石頭满是汗水的脸,又看了看远处认真捆草的王老五,还有其他埋头干活的汉子,心里忽然觉得有点踏实——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总算愿意好好干活了。

傍晚收工时,荒地已经清出了一大片空地。茅草被捆成了一个个草垛,堆在北边的空地上;石头也被捡得干干净净,堆成了两座小山;裸露的土地在夕阳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黄色,终于有了点能种庄稼的样子。

姜禾几乎累得虚脱,走路都在打晃。石頭想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俺没事,不用扶。”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在这卧虎寨,脆弱就是任人拿捏的把柄。

往回走的时候,王老五忽然快步追上姜禾,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愧疚:“小哥儿,今天……对不住了。俺不该装病偷懒,俺就是觉得这活太累,想歇会儿。”

姜禾愣了一下,看了看王老五的脸——他的头低着,耳朵都红了,看起来不像是在说假话。“没事,”姜禾说,“大家都是苦命人,好好干活,总能活下去。”

王老五没再说话,却默默走到了姜禾身边,帮他拿着柴刀,一直送到囚室门口才离开。

姜禾刚走到囚室门口,就看到门槛边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盒。木盒是用几块碎木头拼起来的,边缘参差不齐,一看就是手工做的,还带着点新鲜的木头味。他疑惑地打开木盒,里面是一罐比李文渊给的分量还多的伤药,还有一小块干净的棉布,棉布的质地比他之前用的软得多,摸起来很舒服。

没有署名,也没有字条。

但姜禾心里清楚,这是谁送的。整个卧虎寨,除了杨焱,没人会这么做——既不会明着关心,又会在暗处给点“关照”,像是在维护一件还有用的工具。

他拿起木盒,走进囚室,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他没有立刻打开药罐,只是抱着木盒,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疼,也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孤独。

他在这卧虎寨,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打弯的草,好不容易才靠着自己的韧性立住了脚,可这条路,却走得越来越难。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未来等待他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亲人,为爹娘报仇。

窗外的月光透过通风口,在地上投下惨白的光斑,像一块冰冷的霜。姜禾抱着木盒,坐在黑暗里,直到夜深了,才慢慢打开药罐,把药粉敷在伤口上。清凉的药粉缓解了疼痛,却没缓解他心里的迷茫——这条路,到底还要走多久?他不知道答案,只能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明天,还得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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