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五花肉险些扼住吴纾的命脉，“咳咳咳”，她急忙捶打胸腔，泪水在眼眶打转，抓住桌面上的水一个劲儿地往嘴里灌，总算有所缓解。
“难道我厨艺又进步了？竟能让人吃得上气不接下气。喂，你吃慢点。”柴昭明给她的水杯添了点水。
防止再次被噎到，吴纾的手臂机械般地夹取面前的饭菜，选择性失聪，忽略掉柴昭明那不经意间的抽风语录。
“你真的没有听说过和姻缘签有关的说法？”柴昭明快速切换成正经模式。
吴纾果断摇头。
没料到吴纾竟真的不了解姻缘签，柴昭明暗自叹道，这一百年都白干了。
他拿水润润嗓子，慵懒地倚靠着椅背，“你想知道吗？想知道我告诉你，反正也不是什么非得知道的东西。”
“说吧，说不定我以后的客户信这个，就当提前做一下功课。”
关于不同姻缘签的含义，以及月圆之夜去绛缘寺求签的非常规版本，柴昭明都悉数告诉吴纾。
手中的筷子被咬在嘴里，视线黏在柴昭明一张一合的嘴唇，吴纾完全沉浸在他的讲述中。
“按照你的说法，这个姻缘签真的如此灵验？这个月老工作真称职。”在柴昭明一语结束后，吴纾及时接上。
“城里人都这么传，要我说，信这个不如主动抓住爱情的机遇，好好经营。”这样我还能少点工作，柴昭明的算盘打得月下老人在天上都知道了。
“不对，你说了这么多，似乎没有提到空白签的由来。”
“所以说你这张签稀有得很，恐怕连绛缘寺的月老都没见过。”
“说明绛缘寺的月老没有与时俱进，及时更新姻缘签系统，这才导致出现异常不能及时解决。还有，你现在是我的助理，要时刻关注实践动态，可别像这个月老一样。”
这位人间月老当下被怼得哑口无言，但又想要扳回一城挽回身为月老的尊严，他打算另辟蹊径，“吴律师，你这脑子里怎么只有工作，你难道不想弄清楚为什么你的签子会是空白的吗？万一这个签字很灵呢？”
“还真不太想呢，小柴助理。”吴纾嫣然一笑，继续说道：“空白签又如何？姻缘岂能由一张签说了算，我自是不信。”
柴昭明彻底失去手段，与其说服吴纾相信这个传言，不如让他说服一百对不合适的凡人分手。
知道柴昭明吃瘪，吴纾识相地转移话题，打开今天的走访记录，“对了，罗慧芳的案子，你怎么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现在没看法。”听到吴纾手指敲击桌面发出的脆响，他咽了咽口水，在心底打好草稿才重新回答她的问题，“简单来说，就是双方先后出轨，共同育有一个小孩。罗慧芳目前的主诉肯定是钱，但对于孩子的抚养权，她似乎不太坚定啊！”
“罗慧芳的出轨确实让我很意外，但双方出轨毕竟不是抚养权考虑的重点，罗慧芳愿意争取的话，还是有机会的，就是可怜了这个孩子。”
“喂，你是律师，等结案你再同情也来得及。再者，月下老人说了，这都是命！姻缘错了，就要承担后果，凡人斗不过的。”
“柴昭明，你怎么如此无情。你也是凡人，要有自己的思想，别老是信这些东西。”
柴昭明失言，某人工作时可是杀伐果断，毫无情面可言。
意识到他没有接话，霎时，饭桌上的呼吸声成为两人吃饭的背景音乐。
“我吃完了，先回房间，你慢慢吃。”沉默制造机1号吴纾率先选择打破僵局。
“我也吃完了。”沉默制造机2号柴昭明紧随其后，利落地收拾干净桌面，趁吴纾背过身子时对碗筷施用清尘术，继而上楼。
皎洁的月光穿过高处的窗户，以窗台为跳板，肆意洒在寂静的客厅，夜色下的尘埃若隐若现。
如若有意观月，便不难发现月亮，彼时已是水中流光溢彩的玉盘。
二楼房间里，绯红色虚影包裹着悬空的姻缘簿，一张姻缘从书桌上“嗖”的一声飞出，围绕姻缘簿螺旋上升，最终消失。
绛缘寺来香客了。
柴昭明幻化成一束虚影，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须臾之间，他的意识附身到绛缘寺里的那座月老像。
争吵声从绛缘寺门外传来，女声尖锐刺耳，男声亦不甘示弱，话语间尽是不满。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月老像下的柴昭明皱紧眉头。
“罗慧芳，你大半夜叫我来这里干什么？”
听到这几天时常成为他和吴纾的话题对象，柴昭明了然于心，是罗慧芳和她那即将要离婚的丈夫蒋豪。
“你以为我想和你来。”
“你不想和我来，那你还叫我来，和方正达腻在一起让你这么闲吗？”
“说的好像你在外面没有女人似的，要不是上一辈留下来的规矩，我才不想和你来这里。”
自家母亲也是个封建习俗的拥护者，蒋豪多多少少知道罗慧芳让他今天来绛缘寺的目的。
伴随着争吵声，两人踏进绛缘寺庙里，今夜当值的和尚上前迎接。
和尚转动手里的佛珠，立掌于胸前，嘴里念念有词地说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今夜乃月圆之夜，日子特殊，切勿喧哗。敢问两位施主是否是来求那枚特殊的姻缘签？”
罗慧芳斜眼瞪向身旁的蒋豪，连忙向和尚赔不是，“打扰了，我们确实是来求签的。”
“烦请施主移至供奉台前，上香之后请原地等待结果，月老自有判断。”
香炉上新添的香烟雾弥漫，天然沉香散发出来的香气摒除凡人心中多余的杂念，凡人之躯难以抵挡掺有仙气的烟香，两人不受控制地合上双眼。
柴昭明借助覆盖在月老像上的月光，催动术法，仙气凝聚指尖，抬手轻轻拂过双眼，银辉笼罩原本深邃的黑眸。
视野被一层白茫茫的雾包围，正中央的画面却愈来愈清晰。
秋分前后，家家户户的农民埋头扎进田野间，淹没在金黄的麦浪里。
作为家里小一辈的男丁，蒋豪正在和他的阿爹收割稻谷，幸运的话，还能拿到市集上卖，赚一笔钱家用。
“蒋大哥！”一道稚嫩的声音从隆起的土丘上飘过来，裙摆随风飘荡，衣身上的桃花图样时隐时现，少女端着一个篮子，朝蒋豪一家招手，“我阿娘做了米糕，让我给你们带一点。”
蒋豪他爹在一旁调侃道：“阿豪，慧慧这姑娘又来找你了，你快过去吧。”
小麦色皮肤也难以掩盖少年脸颊上的红晕，他放下铁镰，“爹，我先过去了。”
少女将篮子递给蒋豪，双手捏着裙子两侧，低头作害羞状，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抬头，“蒋大哥，我爹娘答应我了，等我及笄，就和方大哥谈我们未来的婚事。到时候我和方大哥的婚礼，你可一定要来呀！”
“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去的。”蒋豪抵着后牙槽，不经意间使出的力气恨不得把篮子捏碎。
秋风拂过少女的脸庞，可惜风动，心不动。
画面归于虚无，柴昭明的瞳孔恢复墨黑色，小施术法将结果附在机关里的姻缘签后，随即从月老像脱身，回归本体。
没了仙法的束缚，供奉台前的两人在和尚的指引下自主睁开眼睛。
机关启动，一枚姻缘签呈现在他们面前，罗慧芳拿过姻缘签翻转过来，单字一个“破”。
两人表面上毫无波澜，也许只是为了这段婚姻的结束来寻求一种支持罢了。
“现在你满意了？”蒋豪正眼都不愿意给这枚姻缘签。
罗慧芳不满蒋豪的态度，“月老都支持我们离婚，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我们本来就不合适。”
“现在来和我说不合适了，你当初看上我的钱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合适？”
“当初是我一时冲动，这点是我不对。可是你知道我生下小孩后，你母亲怎么对待我的吗？她让我感觉我在你家像生育机器。我不恨孩子，但我实在无法喜欢你。”
“无法喜欢我，有法喜欢方正达是吗？”
“这个话题适可而止吧。”罗慧芳将手中的姻缘签捏成团，“案子判了之后，如果孩子给到你了，好好对他。从此我们就这样两清了。”
一夜过后，绛缘寺归于平静。
刚被闹钟唤醒的吴纾尚未得知昨夜发生了何事。
到律所查看工作信息时，收到来自罗慧芳的消息弹窗：
吴律师，我和蒋豪昨天去寺里求了张签，是个“破”。你在这里工作，想必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和他是注定不合适的。我知道你想了解方正达，他确实是我在婚内的出轨对象，具体什么的你可能也知道。实在抱歉开始隐瞒了你，你积极让我争取孩子的抚养权我很感谢，这个案子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不会迁怒与你。
许久没有收到来自当事人如此走心的信息，吴纾内心有所触动。基于现在的代理关系，她礼貌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直到开庭当天，吴纾没有再收到任何罗慧芳的消息，只是她单方面告知对方案件的进度，作为代理律师，吴纾对此格外头疼。
熬了半个月，罗慧芳与蒋豪离婚纠纷的案子终于提上日程，案件结果双方当庭知晓。罗慧芳分到了蒋豪的部分财产，两人成功离婚，不过孩子最终还是判给了蒋豪。
案子的结果在吴纾的意料之中，可是那天饭后柴昭明莫名其妙消失了三天，又在第四天莫名奇妙地出现，却在她的意料之外。
为了方便联系，前世画面的人物名称和现世是一样的，不再另外起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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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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