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被压下去一块,身侧多了一道修长的人影。
那只手的主人已舀了一勺粥递至嘴边。
粥冒着热气,白洎殷莫名有点想吐。她瑟缩了一下,别开了头。
那人缓缓启唇,“不想吃?”
这一声相较于昨天,已经缓和了许多,那股瘆人的气息也好似给压下去不少。
白洎殷看了他一眼,将头埋进膝盖里,才好似终于彻底隔绝了那道视线。
“滚出去。”
她话落,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头顶,阵阵发麻。她身形颤了一下,还是没把头抬起来。
不防下一秒,头顶传来声音:“你饿几顿,玉珏便饿几顿。主子没动筷,她也不必吃了。”
那只埋在膝头的脸在听到这一句的一瞬间猛地抬了起来,“你把她怎么了?”
顾扶砚轻声笑了一下,道:“阿姐若是乖乖待着,不要耍小聪明轻举妄动,她自然是没事。可你若是还总是同外人通信,我就不能保证了。”
他什么都知道。
白洎殷面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尽,她双目赤红,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顾扶砚。
她会提早盘算是必然的。
早在顾扶砚远在城外的时候,她就提早留了亲信在外联络,若有不测,只待里应外合寻得脱身之法。
她刚刚夺了教权,如果贸然扔下一切拔腿就跑,那她连同自己在教中的那点根基,必然会被教中另外几股反动势力反杀个干净。
可是她没想到,顾扶砚竟然真的就这么不留情面。原先的下下策如今被她提上来成了保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可如今这根稻草也给人铲除了个干净。
她一把夺过那粥,将里面的汤水一股气灌了下去。不防喝的急了,她整个人剧烈的咳嗽起来,泪花被逼了出来,最后珠子练成了线,顺着面颊滑下。
玉碗被人端过,一双修长的手已拿了帕子,一点一点擦拭着她的脸。这一动作轻柔极了,竟要给人一种时光好似又回到了两个人还没决裂前的错觉。
她缓过神,抬手还要去拿那粥,怎料还没碰到碗沿,那碗已经被人拿开。
眼泪含在了眼眶里,她竭力抬起目光看着他,不妨那人再度启唇,“好好吃。”
这一声倒没有多少不耐烦,倒像是极为好耐心似的在同她讲话。
白洎殷不确定顾扶砚这份耐心还能维系多久,可她已经没心思去想这些。
“我吃过了,撤了。”
她话音刚落,舀了粥的勺子再次递到了嘴边。
白洎殷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我让你撤了,听不......呜......”
她双唇被人堵住,粥食顺着口齿灌了进来。她后脑勺被一只手极为有力的扣住,挟裹着不容反抗的意味。她背后是冰冷的墙壁,整个人退无可退。
直到米汤顺着喉咙灌了下去,他依旧没放过她。
她只觉得牙关被撬开,方寸间,呼吸尽数乱成一片。昨夜那段可怕的记忆再度涌了上来,她眼底闪过一抹惧色,没再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她齿间终于一松,空气灌了进来。
她眼底惊惧未消,下巴被人抬起,“你如果不好好吃的话,我不介意换个方式喂你。”
直到白洎殷睁着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他,试探性地点了点头。
顾扶砚才终于满意了似的放开了她。
后面的粥都是一勺一勺喂进来的,半碗粥硬生生拖了数倍的时间才吃完。
白洎殷只见那人温柔的朝她露出一个笑来,抬手轻轻擦掉了她嘴角的汤汁。
拇指磨砂过唇角,激起一片颤栗。
就在顾扶砚要起身的一瞬间,白洎殷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快速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对方动作一顿,回过头来,双目对视的一瞬间,白洎殷手指快速的往回一缩。
那人笑了一下,坐回床边,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她头顶的碎发,“怎么了?”
那语气当真是温柔至极。
她头皮一麻,强忍住惧意,“她在哪?”
“我以前以为你是个冷心绝情的,如今看来只是对我一个人的。”
白洎殷听到这话当即觉得心头一跳,她动了动唇,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放心,她很好。只要你好好呆着。”
白洎殷的心却在听到这一句后跌落到了谷底。
等那道人影走的远了,房间又恢复到了死寂。
她看着窗牖隐隐透进的几束日光,约摸着如今已是正午了。
她不敢推开屋门出去,她猜楼下一定被重兵层层把守着。
真要亲眼见到那副场景,想来场面也是够糟心的。
天渐渐昏暗下来,傍晚的时候有人来送过饭。房门短暂的被打开了一瞬,又被紧紧合上。
她扶着床沿起身,身上传来的疼痛被这一番动作带起,尤为明显。
她忍住不适缓缓挪到桌前坐下。
食盒被打开,映入眼帘的食物色泽极为诱人。
食物的气味飘了出来,熏的白洎殷有点想吐。
她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她心跳的极快,指尖冰凉一片。
她一点点挪过头去,明黄色的烛光映在神像的脸上。
恍惚间,她好似在那张悲悯的眼睛里寻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眼神透着一股诡异。
白洎殷深吸一口气,只当自己是恍惚了。可再去看时,便只觉得那股异样更明显了些。
她咬了咬牙,站起身,面上却无半分异样。她尽量让自己的步伐走稳,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她走到神像前,弯下腰,将台下的一个抽屉打开。那里面赫然放着的是一个火折子。
她将东西取出,熟练地甩了两下。
火苗燃起。她借着上面的火苗点燃了台子上的灯烛。
以往一点就着的蜡烛,今日不知怎的一连点了好几次都燃不着。
她的面色一点点苍白起来。手心早已被汗水打湿。
所幸下一秒,一道火苗终于从拉住顶端燃气。
明黄色的火光映在她的眼中。
白洎殷双手合十,轻轻闭上了眼。
等再度睁眼时,她抬起头,只见那神像眼中依旧挂着那抹悲悯的笑意。
白洎殷呼出一口气,她身心俱疲,转过身想坐会儿。
她一步刚迈出去,只听窗牖“吱呀”一声被风撞开。晚风擦着鬓角的发丝而过,紧接着照在头顶的那一片光亮陡的暗了下来。
白洎殷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在一瞬间转过了头,便见适才好不容易点起的灯烛不知何时已经灭掉了。
她大脑“嗡”的一声,面上血色尽无。
她浑身僵硬的抬起目光,便见神像眼底那股诡异的笑意更甚。
白洎殷觉得腿一软,朝身后踉跄了几步。
她死死仰视着那神像,直到双目几近失焦。
下一秒,脑中好似有什么东西陡然炸开,她迅速调转了方向,朝着屋外冲去。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她出了一身冷汗,冰凉的风迎面裹来,遍体生寒,可她却浑然未觉。
白洎殷穿过长廊,就在要冲下楼梯的一瞬间,她迎面撞上一堵温热的墙。
熟悉的味道萦绕在四周,传遍四肢百骸,挥之不去。
她后背已贴上了一双手,掌心传来的力道将她牢牢桎梏在他怀中。
头顶再度传来熟悉的声音。
“到哪里去?”
白洎殷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她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一只手从她的膝窝穿过,她整个人被一双有力的手横抱起。
她声音颤抖:“不不不......你放我下来!我不回去!”
可对方却好似浑然未听到一般,一双腿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半掩着的房门被打开,暖意铺面而来,可她浑身愈发冰冷。
她被放在床上。
白洎殷浑身一僵,整个人几乎是在一瞬间摆脱桎梏就要下去。却被一只手大力往回一拉,她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跑哪里去,嗯?”
他语气里笑意更甚。
可白洎殷却只觉得整个人血液都凝固了。她听出来了,他生气了。
白洎殷竭力维持住面色的镇静,她忍住俱意,和面前的人对视。
“我出去透透风。”
“透风?”顾扶砚笑了一下:“今日已晚。我明日带你去,如何?”
白洎殷当即想说不必了,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若真要拒绝,回头让他发现自己再骗他,那就更麻烦了。
白洎殷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回过视线看着他,眼底还带着几分似是生气,又好似讥讽的笑来。
“好啊。”
原来人在惧极的时候也会生气。
顾扶砚听到这一声,似是终于满意了一般。他站起身,连带着四周的空气都在一瞬间流动开来。
顾扶砚走到桌前。
白洎殷心底咯噔了一下,暗叫不好。
果然下一秒,那头传来声音。
“你没好好吃饭?”
白洎殷反应极快,她当即下了床,开口:“刚刚没胃口,现在有了。”
她正要去拿筷子,下一秒她手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抓住。
她目光一颤,没敢抬头。
“凉了,我让人端新的来吧。”
“不必了,我不喜欢浪费。”
“热一下总要的。”他话落,便不由分说地朝着屋外吩咐了一声。
侯在外面的侍女听到吩咐,低着头进屋,利落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端了出去。
白洎殷盯着桌面,没说话。
顾扶砚问:“呆久了可会觉得无聊?”
白洎殷没有选择回答这个问题,她转过头看着他,问:“你准备关我多久?”
“等你不会走的时候。”
白洎殷有些气笑。
这个答复和没答有什么区别?
她定定的看着顾扶砚,开口:“不会有那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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