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冒籍之危

褚休赈灾立功,正式投入五皇子麾下后,风头正劲。

但这无疑狠狠刺痛了太子党内的吏部尚书周付缙。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周付缙这只老狐狸,深知打蛇打七寸的道理。

他面容儒雅,眸色却深不见底。

听着心腹幕僚低声汇报着五皇子府近日动向,尤其是那个名叫褚休的少年愈发受重用的情形,他冷哼一声。

“寒门贵子?一飞冲天?”

周付缙面上带着久居上位的漠然,“根基未稳,便就想凌云?也不怕风大折了翅膀。”

他放下念珠,取过案头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奏章副本,目光落在“冒籍应试,欺君罔上”八个刺目的字眼上。

“是时候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明白明白何为‘规矩’,何为‘门第’了。”

“告诉陈御史,明日早朝,可以动手了。务求一击必中,将这‘寒门新贵’的假面,彻底撕碎。”

“是,老爷。”

幕僚躬身领命,默默退下。

隔日,此奏一出,朝堂哗然。

庄严肃穆的朝会进行过半,当值御史陈大人,手持玉笏,大步出班,声音洪亮却带着沉痛:“陛下!臣要弹劾新晋赈灾功臣、五皇子府幕僚褚休!”

一语既出,满殿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陈御史身上。

五皇子刘鹜眉头猛地蹙起,而太子一系的官员则大多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早有预料。

“褚休此人,自称乃江南寒门遗孤,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却不曾想是借此博取同情,蒙蔽圣听,得以进入听松书院,继而科考晋身!”

陈御史言辞愈发激烈,“经臣详查,褚休的来历多有疑点,所谓‘寒门遗孤’之说,纯属子虚乌有,乃精心编造之谎言!此乃严重的冒籍之罪,欺君罔上,品行卑劣,实乃读书人之耻,朝堂之患!”

“请陛下明察,严惩不贷,以正视听!”

“冒籍”乃是科场大忌,若坐实,不仅褚休功名尽毁,性命难保,连举荐他的五皇子也会被牵连,声誉扫地。

一时间,风云突变。

五皇子刘鹜脸色难看,出列辩解:“父皇!褚休身份清白,乃经过书院核查,且有地方官印文书为证。”

“陈御史此言,空口无凭,实乃污蔑!”

“五殿下!”

陈御史毫不退让:“臣既敢弹劾,自有证据!褚休籍贯所在之村落,早已因多年前一场瘟疫十室九空,其自称的父母名讳,在当地残存户籍中根本查无此人!此等漏洞,岂是几句核查、几纸文书所能掩盖?分明是有人精心策划,欺上瞒下!”

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皇帝面色沉静,眼底却掠过一丝玩味。

太子与五皇子相争,他乐见其成。

“既如此。”皇帝缓缓开口,声音自带威严,“褚功暂停一切职务,由吏部、礼部、都察院三司会审,彻查其身份真伪。在查明之前,不得离京。退朝!”

圣旨一下,局势瞬间对褚休极为不利。

他被变相软禁,接受调查,刚刚开启的仕途被蒙上阴影。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无数目光聚焦于此案,等待着这位新贵的最终结局。

停云居内。

“周付缙倒是会挑时候,趁他立足未稳,一击致命。”

馥姑洗的面上看不出有多少情绪,语气中更是听不出丝毫的意外。

当初她决定为褚休伪造身份时,就已料到会有今日。

就在她准备动用暗线,开始反击布局时,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在深夜叩响了停云居的门。

来者,竟是周雀生。

偏厅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周雀生脱下带着夜露的深色斗篷帽子,露出一张年轻却忧郁决绝的脸。

他不再是白马寺那个搀扶母亲、眼中只有烦躁的少年。

短短时日,残酷的真相,将他催化早熟,眉眼间都是一股化不开的恨意。

“云先生。”

周雀生开门见山:“我知道您在调查我父亲,我也知道,您手中有关于我母……赬玉公主的线索。”

馥姑洗就这样静静地审视着他。

她并未承认,也未否认。

周雀生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周付缙是如何用卑劣手段玷污了她,如何逼迫她嫁入周府,如何让她这些年来如此郁郁寡欢,生不如死!”

“云先生,我想与您合作。”

他抬起头,目光近乎乞求:“我要周付缙身败名裂,为我母亲讨回公道。我知道,仅凭我一人之力,撼动不了他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但先生……您一定有办法!您需要扳倒他,不是吗?”

馥姑洗静静听着。

周雀生的主动投诚,确实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她通过青诏知晓周府内幕,在授课时故意流露痕迹,本就是一步闲棋,意在引导周雀生这枚棋子自行觉醒。

如今,棋子不仅醒了,还带着满腔恨意主动要求入局,这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

“合作?”

馥姑洗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周公子,兹事体大,牵扯甚广。你可知,一旦踏出这一步,便再无回头之路?你面对的,不仅是你的父亲,更是整个太子党,是盘踞朝堂多年的世家势力。”

“我早已无路可回!”周雀生惨然一笑,“从他毁了我母亲那一刻起,从我得知真相那一刻起,我和他,便早已恩断义绝了。”

“只要能让他付出代价,我愿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这条命!”

他看着馥姑洗,眼神坚定:“我知道他的一些隐秘,关于他如何构陷政敌,关于他在吏部鬻爵卖官、结党营私的勾当……这些,或许对先生更有用。而且,由我,他的亲生儿子,来亲手揭开他最想掩盖的丑事,岂不是更能让他尝尝众叛亲离、身败名裂的滋味吗?”

良久,馥姑洗的声音响起:“好。”

“我会提供你需要的部分证据,以及……最合适的时机。”馥姑洗缓缓道,“但在此之前,你需要隐忍,需要继续扮演那个不成器的周家大公子。具体如何做,我会让青诏与你联络。”

“青诏姐姐?”周雀生一愣,随即恍然,眼中对馥姑洗的敬畏更深。

原来他面前的这位云先生早已将棋子埋到了周府。

“谨遵先生吩咐!”周雀生深深一揖,如同找到了唯一的复仇引路人。

送走周雀生后,馥姑洗独自立于窗前,望着窗外夜色。

周付缙发动“冒籍”之攻,她本已备好后手应对,却没想到……

“周付缙。”

她低声自语,“你引以为傲的家族根基,便先从你这位好儿子,开始崩塌吧。”

第二日的朝会再次聚焦于褚休“冒籍”一案。

三司官员陈述间言辞谨慎,却难掩倾向:“褚休籍贯所在,确因旧年瘟疫,户籍散佚难寻,其自称父母之名,一时……难以核实。”

周付缙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适时出列,声音洪亮:“陛下!既然难以核实,便说明此子身份存疑!科场规矩乃国之根本,冒籍更是欺君罔上、败坏纲纪之重罪!岂能因一时查证困难,便纵容此等行径,寒了天下士子之心?臣恳请陛下,为维护朝廷法度与科场清誉,立即革去褚休所有功名官职,交付有司严加审讯,以正视听!”

“周尚书此言未免过于武断!”

五皇子刘鹜立刻出列反驳,脸上因焦急和愤怒而泛红,“仅凭户籍一时难以核实便断定冒籍,岂非草菅人才?褚休于水患赈灾中,不畏艰险,处置得力,活民无数,其才其功,朝野共睹!岂能因这莫须有之疑点,便轻易否定一位于国有功的干才?更何况,其所呈身份文书,印信齐全,岂可因噎废食!”

周付缙嗤笑一声,转向五皇子,语带讥讽:“五殿下,您久居深宫,或许不知这世间多的是欺上瞒下、伪造文书之技。若仅凭一纸文书便可取信,还要我吏部核查,要三司会审作甚?此子来历不明,如同无根之萍,突然冒出,又恰逢殿下用人之际,这其中的巧合,未免太多了一些吧?”

他这话已是意有所指,暗讽五皇子或许也参与其中,甚至可能是主使。

“你……血口喷人!”五皇子气结,脸色涨红,一时难以有效反击。

双方支持者亦纷纷加入战局,各执一词,互相攻讦。

朝堂之上,顿时吵嚷不堪,如同市集。

端坐龙椅的皇帝,面色沉静,目光扫过下方,既不出言制止,也不表态,仿佛在欣赏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乐见太子与五皇子两派相争。

褚休立于这风暴的中心,始终垂眸敛目,如同老僧入定,一言不发。

他时刻谨记着先生的吩咐“静观其变”。

就在周付缙自以为胜券在握,看着五皇子一系渐显颓势,准备以势压人,迫使皇帝下旨定罪之时。

“陛……陛下!大靖国使团正使、副使已于宫门外,言有十万火急之国事,关乎两国邦交存续,恳请立刻面圣陈情!”

“大靖使团?”

“不是还未到时候吗?怎么会此时前来?”

“是啊,何事十万火急?”

朝堂上的所有争吵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龙椅上的皇帝,都面露不解。

大靖使团按日程后日才觐见,为何突然提前?

周付缙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至极的不祥预感袭来。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凝重,沉吟不过一瞬,沉声道:“宣!”

很快,身着大靖国隆重官袍的使臣正使与副使,步履迅疾而沉重地踏入殿内。

他们甚至省略了往常繁琐的礼节,正使手持覆盖着皇家印漆的国书,面色沉痛至极。

“商凌皇帝陛下!” 正使的声音带着颤抖,“外臣今日冒死觐见,非为寻常邦交,实为我大靖国体蒙尘,为我国尊贵的赬玉公主,讨一个迟来了十六年的公道!”

他高高举起国书,目光狠戾地望向周付缙:“外臣要控诉的,正是贵国这位道貌岸然的吏部尚书,周付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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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冒籍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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