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彦都质子

雨后的庭院,空气清新,却洗不去谢萦心头的沉郁。父亲书房内的咆哮声断续传来,如同困兽的哀鸣。

她静立廊下,脑中飞速盘算。直接告知父亲真相?他绝不会信,反而会打草惊蛇。她需要一个合情合理、不引人怀疑的方式,将破局的线索送到父亲手中。

前世,王诠倒台后,其管家钱旺嗜赌成性、放印子钱逼死人命的勾当才被翻出。如今,这正是撕开缺口的利刃。

“如何让父亲‘自然’地发现这一点?”

她目光扫过庭院,落在一个正低头洒扫的小丫鬟身上。

“是了,广济寺……父亲偶尔会去那里与住持对弈散心……”

心思既定,她脸上的神色更浓,轻轻咳了兩声,显得越发柔弱不堪。

此时,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谢胥满脸疲惫与怒气地走出来,看到廊下的女儿,愣了一下,眉头蹙得更紧:

“萦儿?你怎么在这里?风大,快回去!”

“父亲……”

谢萦上前一步,眼中水光氤氲,声音细弱带着警惕,

“女儿听闻父亲烦忧,心中难安……方才……方才想起前日去广济寺为母亲祈福时,似乎……似乎听见有人争吵……”

谢胥此刻心烦意乱,本不欲理会,不耐烦地挥挥手:

“佛门清静地,争吵有何稀奇?”

“不是的……”

谢萦急急道,像是努力回忆,

“女儿听得不真切,只隐约听到……說什么‘赌债’、‘印子钱逼死人了’、‘王大人府上的管家也忒狠了’之类的……女儿当时害怕,就赶紧走了……不知……不知是否与父亲烦忧之事有关?”她说完,立刻低下头,肩膀微缩,彷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害怕被责骂。

“王大人府上?哪个王大人?”

谢胥猛地捕捉到关键词,急声追问。京城姓王的官员不少,但他此刻敏感无比的神经立刻紧绷了。

谢萦似乎被他急促的语气吓到,瑟缩了一下,才小声道:“女儿…女儿不知,只听那人似乎骂骂咧咧,说‘若不是靠着王诠大人,他一个管家敢如此嚣张’……”

“王诠?!”

谢胥瞳孔骤缩,呼吸都粗重了几分。正是那个咬死他不放的兵部侍郎王诠!

“他的管家?印子钱?逼出人命?”

电光石火间,一个模糊的念头击中了谢胥。王诠那个管家钱旺他是知道的,确实嗜赌如命!若他因赌债逼出人命,而王诠又为其遮掩甚至纵容……这虽与军粮案无直接关联,却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只要能找到证据证明钱管家不法,便可借此撕开一道口子,至少能暂缓王诠的攻势,甚至反将一军!

“广济寺……何时的事?那抱怨之人你可看清模样?”

谢胥一步上前,抓住女儿的胳膊,力道之大让谢萦微微蹙眉。

“父亲,您抓疼我了……”

她小声呼痛,眼中泪花更盛,

“是…是前日下午末时前后……那人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像是…像是城外农户模样,女儿未曾看清正脸……”

“前日下午末时……时间对得上!钱旺前几日的确告假出城了!”

谢胥猛地松开手,眼中重新燃起光芒,不再是之前的绝望死寂,而是一种绝处逢生的疯狂与急切。他在原地踱了两步,猛地朝外喊道:

“来人!备车!去京兆府!”

他必须立刻去找他在京兆府担任文书的一位同年,查一查近日京郊是否有相关的命案卷宗!还要派人去广济寺附近暗访!

吩咐完,他才想起女儿还在身旁,语气缓和了些许,甚至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温和:

“萦儿,你……你立了大功了!回房好生歇着,今日之事,对谁都不要提起,明白吗?”

“女儿明白。”

谢萦乖巧地福了一礼,低垂的眼眸中,冰冷漠然,毫无波澜。

看着父亲几乎是踉跄着冲出门去的背影,她缓缓直起身。

窗外,最后一滴雨水从檐角落下,砸在青石板上,碎裂无声。

“这第一步棋,已落子。”

……

数日后,长公主府赏花宴的帖子送至谢府。王氏自是欢喜,督促谢萦好生准备。

宴席那日,长公主府邸奢华靡丽,贵女云集,环佩叮当。谢萦穿着一身浅碧色新衣,料子中等,混在珠光宝气的人群中,毫不不起眼。她刻意低调,选了僻静角落坐下,垂眸敛目,却将周围的谈笑风语、机锋暗箭一一收入耳中。

果然,以柳依依为首的几个贵女寻衅而来,言语间多是嘲讽谢家门第、暗指军粮案。谢萦并未动怒,只抬起那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用一句看似天真、实则暗藏机锋的话轻轻挡回,让柳依依噎得难受,却又抓不住错处,只得悻悻而去。

这一幕,落入两人眼中。一是主位上的靖王胤琛(觉得有趣),二是角落独自饮酒的萧玦(目光短暂停留,带有一丝玩味)。

宴至中途,谢萦借口透气,行至花园水榭旁,远远便看见几个锦衣子弟围着一玄衣男子寻衅。

那男子姿态慵懒地倚着栏杆,墨发半束,侧脸线条深刻俊美,却带着一种疏离冷漠的倦怠感。面对挑衅,他连眼皮都未抬,只顾自斟饮。

为首的子弟觉得失了面子,伸手便欲去抓他衣领。电光石火间,也不知那男子如何动作,似乎只是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手腕。

那挑衅者突然“哎哟”一声惨叫,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打中了膝窝,整个人失去平衡,噗通一声摔了个结实的狗啃泥,额头瞬间红肿起来,引得众人哄笑。

男子这才缓缓抬眼,目光扫过地上狼狈不堪的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笑话。随即又懒洋洋地垂下眼睫,继续饮他的酒。周围人顿觉无趣,哄笑着散去。

谢萦心中微动。南偃质子萧玦。传闻中体弱多病、废物一个的弃子。方才那一下,绝非巧合。

是夜,谢萦决定夜探父亲书房,寻找更多可能与前世悲剧或“南偃”相关的线索。她凭借记忆巧妙避开巡夜家丁,潜入书房。

正当她专心搜寻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异响!另一道黑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入,目标明确地直扑书架某个特定格挡!

两人几乎同时发现对方,皆是一惊!

短暂的交手试探在黑暗中进行,动作极快,悄无声息。谢萦凭借前世残留的些微反应和对地形的熟悉周旋,来人身手极为了得,却似乎并无伤人之意,更像是在试探她的深浅。

远处传来巡夜家丁的脚步声,两人默契停手,各自隐入黑暗角落,屏息凝神。

脚步声渐远。

谢萦紧贴着冰冷墙壁,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她看不清来人面容,却能感受到对方投来的、探究般的锐利目光。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

良久,那黑衣人似乎低低笑了一声,声音沙哑模糊,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味。随即,他身形一动,如同夜枭般悄无声息地从原路掠出窗外,消失在浓重夜色里。

谢萦缓缓松开紧握的拳,掌心一片冷汗。

“是他吗?那个白日里看似废物的质子?”

“他来父亲书房找什么?也与南偃有关?”

重重疑云,如同这深沉的夜色,将她紧紧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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