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一夜,谢萦惊魂难定。那黑衣人身手诡谲,目的不明,尤其是最后那声低笑,带着洞穿一切的玩味,让她如芒在背。
萧玦。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疑虑。他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她需要情报。关于萧玦,关于王诠,关于所有可能威胁到谢家的人。
“云鬓,”
次日清晨,她状似不经意地吩咐,
“近日总觉心神不宁,你兄长不是在回春堂当学徒么?听说那里的安神药极好,你去帮我配些来。”
说着,她将一支不甚起眼却价值不菲的旧金簪递给云鬓,
“顺便……打听打听,那位南偃的萧质子,平日都用些什么药?我瞧他宴席上气色不佳,若是寻常药石,我们府里或许也能帮衬一二,免得外人说我们失了待客之道。”
云鬓虽觉疑惑,但见小姐关心外人,只当是小姐心善,并未多想,应声而去。
谢萦则铺开宣纸,开始临帖,力求让自己静下心来。父亲那边,因得了“线索”,这两日频繁外出走动,脸色虽仍凝重,却少了几分绝望。
下午,云鬓带回安神药,并低声回禀:
“小姐,打听到了。萧质子确实常年用药,多是些补气续元的珍贵药材,每月开销不小。回春堂的伙计说,他身边那个老仆时常来买,最近似乎急需一批鹿衔草和血珀粉,只是……只是价钱太贵,好像一时没凑齐银钱……”
“鹿衔草?血珀粉?这都是吊命用的名贵药材。萧玦的身体竟差到如此地步?还是另有用处?而且,他份例一如郡王,竟会缺买药的钱?”
谢萦心下疑窦丛生。
“钱……或许是个突破口。”
她想起昨日不慎跌碎的那支母亲留下的旧簪(实则是她故意为之),心中有了计较。
又过一日,谢萦让云鬓将那断成两截的玉簪并一小包名贵药材(她从母亲库房中小心取用少量),以“答谢拾簪之恩”为名,送至质子府。
她赌萧玦能看懂这无声的“饵”。
果然,当日下午,萧玦便主动寻来,在谢府后园“偶遇”正在散步的谢萦。
他依旧是一副散漫不羁的样子,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嘴角噙着玩味的笑:
“谢小姐的谢礼,未免太重了些。一支断簪,换这些东西,在下受之有愧。”
谢萦做出受惊的样子,低垂着头,声音细弱:
“公子……公子拾金不昧,区区薄礼,不足挂齿……只是……只是那簪子对臣女颇为重要……”
“是么?”
萧玦逼近一步,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语气慵懒却带着压迫感,
“却不知……谢小姐是如何得知,在下正急需这些‘薄礼’呢?”
谢萦心头一紧,强自镇定:“
臣女……臣女只是听闻公子体弱,猜想或许用得上……并无他意……”
“猜测?”
萧玦轻笑出声,声音低沉悦耳,却透着冷意,
“谢小姐的猜测,总是这般……恰到好处。广济寺是,在下这里,也是。”
“他果然知道了!”
谢萦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他竟连广济寺的事都查到了?!”
“公子……公子何意?臣女不明白……”
她只能继续装傻,眼眶泛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萧玦看着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眼底兴味更浓,却不再逼问,只慢悠悠道:
“谢小姐不必惊慌。礼尚往来,乃人之常情。谢小姐既赠我所需,萧某……自然也该有所回报。”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语气变得微妙:
“听闻谢主事近来为军粮案忧心……王诠此人,贪婪无度,其府上管家钱旺,尤好赌博,在外欠下巨额印子钱,闹出人命也不是一两日了……只是苦主畏惧王家权势,敢怒不敢言罢了……”
谢萦心中巨震!
“他竟主动将更确切的信息送上门来!他到底想做什么?!”
“公子……为何告诉臣女这些?”
她抬起泪眼,怯怯地问。
萧玦俯身,靠得极近,冰冷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因为……我觉得谢小姐,很有趣。或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他直起身,恢复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当然,若谢小姐觉得在下多事,就当萧某从未过来。”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摆摆手,悠哉离去。
谢萦僵立在原地,指尖冰凉。
互相帮助?
好一个互相帮助!
他分明是看穿了她的伪装,却不点破,反而顺水推舟,将她想要的东西送上,以此将她拉上一条未知的船!
这份“回报”,与其说是帮助,不如说是一个试探,一个邀请,甚至是一个……陷阱。
但她别无选择。
父亲的时间不多了。萧玦提供的关于钱旺的信息,远比她之前模糊的“听闻”更具杀伤力。
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当晚,谢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府,脸色更加难看。兵部催逼日紧,王诠步步紧逼,他几乎已被逼到绝境。
谢萦端着亲手熬的羹汤前去书房探望,见父亲形容憔悴,眼中适时地涌上泪水:
“父亲……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今日……今日女儿在外听闻一些闲言碎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胥烦躁地挥挥手:
“有话就说!”
谢萦似被吓到,小声嗫嚅:
“女儿……女儿听说,那王大人府上的钱管家,在外面欠了好多印子钱,好像……好像还逼死了人……苦主好像姓张,就住在城西糠市胡同……外面都传遍了,说王大人纵奴行凶……”
这一次,她说得更加具体,地点、姓氏都有,增加可信度。
谢胥猛地睁大眼睛:
“此话当真?!你从何听来?!”
“女儿……女儿也是听街上的人议论……不知是真是假……”
谢萦低下头,绞着手帕。
谢胥此刻已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简直是天赐的良机!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
“好!好一个钱旺!好一个王诠!天助我也!来人!备车!去京兆府!”
他几乎是冲出了书房,连谢萦都顾不上了。
谢萦看着父亲消失的背影,缓缓直起身,脸上柔弱尽褪,只剩一片冰冷的平静。
“很好,饵已吞下,棋局已开。”
“萧玦,无论你目的为何,这盘棋,我奉陪到底。”
她转身离开书房,裙裾拂过门槛,无声无息。
窗外,月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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