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兄疑(下)

长公主口谕带来的震动,尚未在谢府平复,沈岱当晚便匆匆赶了回来。

他显然是得了消息,脸色比前次更加凝重,直接寻到了谢萦的绣楼。

“萦儿,长公主之事,我已听闻。”他甚至来不及寒暄,开门见山,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你可知这其中利害?”

谢萦正对镜梳妆,准备卸下钗环,闻言转过身,脸上带着未卸的残妆,更显得柔弱堪怜。她眼中迅速积起泪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兄长……女儿知道……女儿心中怕极了……那等天潢贵胄,为何会注意到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父亲说不得不去,可女儿……女儿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说着,泪水便滚落下来,冲淡了颊边的胭脂。

沈岱见她这般模样,心头的火气与担忧交织,却又无法对着这样一张泪颜发作。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走到她面前,沉声道:“长公主殿下地位超然,圣宠不衰,但其心思深沉,手段莫测,远非表面看来那般简单。她突然对你示好,绝不可能是因为什么‘温婉知礼’、‘心思灵巧’!”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住谢萦:“萦儿,你老实告诉兄长,近日……你是否还做过什么,或接触过什么人,是兄长不知道的?”

他还是将怀疑的焦点,落在了她近期的行为上。

谢萦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凄惶,她猛地摇头,泪水纷飞:“没有!真的没有!兄长,自李茂那事之后,女儿终日惶惶,连院子都少出,除了去给母亲请安,便是在房中或佛堂……唯一见过的外男,便是那日来归还簪子的萧质子,还是兄长知晓的……除此之外,女儿再未与任何外人有过接触!”

她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将所有异常都归结于“运气”和“巧合”,以及长公主那不可揣度的“一时兴起”。

沈岱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伪装或闪烁。然而,他只看到了一片被泪水浸透的、纯粹的无助和恐惧。

他沉默了。妹妹的表现,挑不出任何错处。难道……真的只是长公主一时心血来潮?或是想通过控制谢萦,来间接影响父亲?毕竟父亲刚经历风波,又似乎有“简在帝心”的迹象,成为各方势力拉拢或打压的目标,也属正常。

“罢了。”沈岱最终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带着深深的疲惫,“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三日后,我向上峰告假,亲自送你至长公主府门外。”

他不能陪她进去,但至少,要确保她平安抵达。

“多谢兄长。”谢萦哽咽着道谢,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深处的一丝复杂。兄长的维护是真心实意的,这让她冰封的心湖,偶尔也会泛起一丝微澜。但正是这丝微澜,更让她坚定——绝不能让兄长,让谢家,再次因她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有些路,她必须一个人走。有些黑暗,她必须独自面对。

沈岱又嘱咐了她许多宫廷礼仪和应对贵人的注意事项,直至夜深,才忧心忡忡地离去。

送走兄长,谢萦屏退了云鬓,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夜空无月,只有几颗疏星点缀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她需要理清思绪。长公主的邀请,兄长的疑虑,落魂山的险境,萧玦的迫切……千头万绪,如同乱麻般缠绕在一起。

而这一切的核心,似乎都隐隐指向那块神秘的槃石。

长公主是否真的察觉到了槃石的存在?如果察觉了,她对此物了解多少?她邀请自己,是为了试探,还是为了索取?

萧玦那边,得到关于“落魂山”的线索后,又会有何动作?他如今身体状况如何?是否能应对可能来自长公主方面的压力?

她发现,自己对萧玦的依赖,正在不知不觉中加深。不仅仅是利用,更像是在这孤军奋战的险境中,找到了一個危险的同盟,一根虽然冰冷却足够坚韧的稻草。

这种依赖,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她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纤细的、属于十五岁少女的手指。这双手,曾执笔批红,翻云覆雨,也曾沾染鸩酒的冰冷。如今,它们看似柔弱无力,却要再次搅动风云。

“棋子?”她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几不可闻。

不,她从未甘心只做棋子。

无论是太子的棋,长公主的棋,还是……萧玦棋局中的子。

她要做的,是那个最终能将所有棋盘都掀翻的人。

窗外,夜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某种无声的回应。

谢萦缓缓握紧手掌,指尖抵着微凉的掌心。

前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她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

三日后长公主府的宴请,将是另一场无声的战争。

而她,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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