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暗手推波

卫琮的调查如同精准的手术刀,一刀刀剥开赵奎及其党羽精心伪装的皮囊,露出内里糜烂的疮痍。查封的账目,传唤的证人,暗中查访的线索,逐渐编织成一张越来越清晰的贪墨网络。赵奎虽依仗太子势力负隅顽抗,不断抛出几个无关紧要的替罪羊,试图断尾求生,但“铁尺”卫琮不为所动,调查的圈子正一步步收紧,直指核心。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一股阴险的逆流,裹挟着恶意的污泥,骤然向谢胥扑来!

这日早朝,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就在卫琮例行禀报调查进展,提及几处账目疑点与赵奎心腹官员关联紧密时,一名太子党的御史突然出列,手持笏板,声音洪亮却带着刻意的悲愤:

“陛下!臣要弹劾吏部主事谢胥,玩忽职守,贻误军机,其罪当诛!”

一言既出,满朝皆惊!连闭目养神的靖王都微微睁开了眼睛。谢胥更是猛地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名御史。

皇帝眉头紧锁:“胡御史,谢胥乃吏部官员,与北疆军机何干?有何证据?”

那胡御史仿佛早有准备,慷慨陈词:“陛下容禀!去岁冬,北疆请求调拨一批熟悉边务的底层官吏,以充实云、朔二城防务。此事由吏部负责遴选,谢胥主事经办。然,据臣所知,谢胥因与云州守将曾有私怨,故意拖延、克扣派往云州之官吏,致使云州防务人员长期不足,吏治涣散!此乃云州城破之重要内因!若非其徇私枉法,玩忽职守,云州或许不致如此迅速沦陷!谢胥之罪,罄竹难书,请陛下明正典刑,以慰北疆数万军民在天之灵!”

他将云州城破这顶天大的帽子,狠狠扣在了谢胥头上!虽然逻辑牵强,指责模糊,但在云朔新丧、朝野悲愤的当下,这种似是而非、牵扯私怨的指控,极具煽动性!

立刻有几名太子党官员出言附和,言辞激烈,仿佛谢胥已是导致国破家亡的千古罪人。

谢胥气得浑身发抖,出列辩驳,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陛下!臣冤枉!去岁北疆请调官吏,臣皆按章程办理,遴选、派遣皆有记录可查,何来拖延克扣?与云州守将更无私怨可言!此纯属构陷!”

然而,在对方有备而来的汹汹攻势下,他的辩解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太子一党显然是要将水搅浑,将卫琮调查赵奎的火力,引向谢胥,制造混乱,争取喘息之机。

皇帝看着下方吵作一团的臣子,脸色愈发阴沉。他虽未必尽信那胡御史之言,但边关新败,总要有人承担责任以平息民愤、稳定朝局。谢胥此刻撞上来,无论真假,都可能成为那个被牺牲的棋子。

“够了!”皇帝厉声喝止争吵,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谢胥,此事你难辞其咎。即日起,停职回府,听候查办!退朝!”

“陛下!”谢胥踉跄一步,还想再言,却被内侍尖利的“退朝”声打断。他眼睁睁看着皇帝拂袖而去,周围投来或同情、或讥讽、或冷漠的目光,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消息如同瘟疫般传回谢府时,王氏当场晕厥过去,府中瞬间乱作一团。下人们面面相觑,脸上尽是惶然,刚刚散去不久的阴云,以更浓重、更绝望的姿态,再次笼罩了这座府邸。

谢萦得到消息时,正在房中临帖。秋知意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语无伦次地禀报完,已是面无人色。

“小姐……老爷……老爷他……”

笔尖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大团污迹,如同此刻谢府众人晦暗的心境。谢萦缓缓放下笔,指尖冰凉,心底却有一簇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果然来了!太子党的反扑!如此迅速,如此狠毒!竟想将父亲推出去做赵奎的替死鬼!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与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母亲如何?”她声音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

“夫人……夫人听闻消息,急火攻心,晕过去了,已请了大夫……”秋知意带着哭腔道。

“照顾好母亲。”谢萦吩咐了一句,转身便向外走去。她需要立刻见到父亲。

书房内,谢胥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颓然坐在太师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见到女儿进来,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尽的苦涩与冤屈在胸中翻腾。

“父亲,”谢萦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握住他冰凉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女儿相信您是清白的。这定是有人构陷。”

谢胥看着女儿清澈而镇定的眼眸,心中稍感慰藉,却更是悲从中来:“萦儿……为父……为父无愧于心,然……朝堂之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就找出证据,证明您的清白!”谢萦语气斩钉截铁,“吏部遴选派遣的记录,经办人员的证词,与云州守将往来的文书,皆可查证!父亲,此刻绝非灰心之时!”

她的话如同一剂强心针,让谢胥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是啊,他不能就此认命!他若倒了,谢家就真的完了!

“对……对……要查证……”谢胥喃喃道,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安抚住父亲,谢萦回到自己房中,心念电转。太子党此举,意在搅局,拖延卫琮调查赵奎的进度。他们需要时间销毁证据,灭口证人。必须阻止他们!

而能打破这个僵局的,除了确凿的证据,还需要……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制造更大的混乱,让太子党自顾不暇。

她需要萧玦。立刻。

是夜,一道比以往更加急促隐蔽的信号,通过那枚冰冷的机关鸟,传向了质子府。

依旧是那间隐秘的密室,但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

萧玦到来时,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烟火气和夜风的寒意。他显然已经知晓朝堂变故,脸上不见丝毫意外,只有一种冰冷的、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们动手了。”谢萦开门见山,将父亲被构陷的详情,以及自己的分析快速道出,“我们必须加快动作,必须在他们彻底灭口、销毁证据之前,拿到赵奎通敌的铁证!同时,需要制造混乱,吸引太子党的火力,为卫琮的调查创造空间,也为黑风隘的计划铺垫。”

萧玦倚在墙边,指尖习惯性地摩挲着那枚机关鸟,闻言挑眉:“铁证?赵奎与北狄勾结的证据,可不好找。除非……我们帮他‘制造’一份。”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危险的戏谑。

谢萦眸光一凝:“伪造书信?”

“是最快的方法。”萧玦淡淡道,“模仿笔迹,炮制印鉴,对于擅长此道之人,并非难事。关键是,如何让这封信的出现合情合理,如何让它‘恰好’被该看到的人看到。”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制造混乱……很简单。赵奎不是有几个心腹,喜欢在城西的暗窑和地下赌场流连吗?还有他那个管着几处隐秘仓库的妻弟……若是这些地方,在同一晚,接连发生几起不大不小的‘意外’,比如失火、比如被不明身份的人‘抢劫’,丢了些‘无关紧要’的账本杂物……想必,足够让赵奎和他背后的主子,焦头烂额一阵子了。”

他的计划,简单,直接,却极其有效。用更大的混乱,掩盖真正的杀招;用伪造的“铁证”,给予致命一击。

谢萦快速权衡着。伪造证据风险极高,一旦被识破,后果不堪设想。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快的破局之法。而制造混乱,牵扯太子党精力,无疑是当下最急需的。

“好。”她果断点头,“伪造书信之事,需尽快,务必做得天衣无缝。混乱,就在明晚。”

萧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你所愿。”

他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个极小的、散发着奇异腥味的药粉包,递给谢萦:“明日,想办法让秋知意将此物,少量沾染在即将送往赵奎某一处隐秘据点(比如他妻弟管理的仓库)的货物上。不必多,一丝气味即可。”

谢萦接过药粉包,瞬间明白——这是为明晚的“混乱”提供精准的定位。萧玦手下,必有能追踪此气味的奇人异士或机关兽。

交接之时,他的指尖再次不经意地拂过她的手腕。

这一次,他没有停留,也没有多言。

只是在那冰冷的触感即将分离的刹那,他抬起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昏暗的光线下,他那双总是蕴藏着无尽深渊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以及一种近乎承诺的凝重。

“若出事,”他声音低沉,带着夜风的凛冽,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发信号,我必至。”

谢萦握着那微凉的药粉包,迎上他的目光,心头那簇冰冷的火焰,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奇异的力量。

她垂下眼眸,轻声道:“你也是。”

简单的三个字,在此刻,却重若千钧。

无需更多言语,危险的同盟在逆境中愈发坚固。他转身,玄衣融入夜色,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谢萦独自站在密室中,感受着掌心药粉包传来的微弱温度,以及空气中残留的那丝冰冷的松针气息。

明晚,京城注定不会平静。

而她和他的棋局,也在这一片混乱的序曲中,走向了更深的险境,与……更紧密的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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