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道鬼魅般的黑影消失后许久,废院中依旧死寂无声。
萧玦捂着谢萦的手并未立刻松开,他身体紧绷,呼吸压得极低,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与平日那副慵懒散漫的模样判若两人。谢萦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内心脏急促而有力的跳动,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带着一种危险的节律。
“他认识那些人?还是那些人为他而来?”
谢萦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脑中飞速盘旋。方才那短暂的瞥视,那些黑影的身法诡异飘忽,确实不似中原常见的武学路数,倒更像……她前世在某些秘档中看到的关于异邦刺客的记载。
“难道是南偃派来的人?来寻萧玦?还是……来杀他?”
许久,萧玦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捂着她嘴的手也松开了,指尖冰凉。
“没事了。”
他声音恢复了些许惯常的语调,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沙哑。
谢萦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那些是什么人?”
萧玦避开她的目光,转身望向黑影消失的方向,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一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麻烦。”
他语气轻描淡写,却更显疑点重重。
“是冲你来的?”
谢萦追问,心头警铃大作。与一个自身难保的质子合作,风险远超她的预估。
萧玦沉默片刻,忽然回头看向她,嘴角又勾起那抹玩味的笑,只是这次笑意未达眼底:
“怎么?谢小姐怕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谢萦迎上他的目光,心知他是在试探,亦是在激将。她冷冷道:
“怕?若怕,我就不会站在这里。我只是需要知道,与我合作之人,究竟惹了多大的麻烦。”
“麻烦不小。”
萧玦坦诚得令人意外,他踱回亭中,捡起地上那块槃石碎块,在指尖摩挲,
“但富贵险中求,不是么?谢小姐想要的,寻常路径,恐怕给不了你。”
他再次将碎块抛给她:
“刚才的提议依旧有效。替我寻槃石,我助你扫平障碍。至于我的麻烦……我自会处理,不会轻易牵连到你。”他顿了顿,补充道,“至少,在我们的合作结束前。”
谢萦握紧手中微温的石头,心中权衡。风险的确巨大,但萧玦展现出的能量和手段也确实诱人。更重要的是,她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在这深渊般的京城,独善其身根本不可能。
“好。”
她最终点头,
“但我需要更多关于槃石的线索,否则无异于大海捞针。”
萧玦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羊皮纸,上面绘着一些奇异的符文和矿脉走向图,标注的文字并非中原文字:
“这是一些古籍残片上关于槃石产地和特征的记载,或许对你有用。记住,寻找时务必隐秘。”
谢萦接过羊皮纸,入手粗糙,上面的图文古奥难懂。她仔细收好:
“我会尽力。”
“如此甚好。”
萧玦笑了笑,似乎有些疲惫,
“夜色已深,谢小姐该回去了。近日京城恐不太平,无事……少夜行。”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提醒。
谢萦看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悄然离去。
回到谢府,已是后半夜。她毫无睡意,就着灯火仔细研究那张羊皮纸。上面的文字她确实不识,但图形大致能看懂,似乎指向京城西北方向的某片山脉。而那符文……她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前世宫中某本残破古籍上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与一些古老的祭祀仪式有关。
“这槃石,绝不仅仅是“药”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几日,谢萦一边让云鬓的兄长继续暗中打听西北矿脉的消息,一边小心翼翼地关注着朝堂和京中的动向。
钱旺的案子审得很快,盗取御赐之物是铁证,加上逼出人命等诸多恶行,很快判了斩立决。王诠因治家不严、纵奴行凶,被罚俸一年,暂停职务,闭门思过。虽然未伤根本,但已是颜面尽失,势力受挫。
谢胥因“举报有功”,官复原职,甚至隐隐有被重用的迹象,每日春风满面。
然而,谢萦却从秋知意暗中听来的零碎消息中,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京中似乎加强了巡防,尤其是夜间,时常有生面孔的官兵在暗处巡逻,像是在搜寻什么。联想到那晚废院中的神秘黑影,谢萦心中不安渐浓。
这日,她正思索下一步行动,长公主府却突然又送来了帖子!这次并非大规模宴会,而是邀请她过府“赏画”。
谢萦心中顿时警惕起来。长公主地位超然,上次赏花宴已是殊荣,这次为何又单独邀请她一个区区主事之女?仅仅是因为父亲复职?绝不可能。
联想到萧玦那日的提醒和京中的暗流,她觉得这绝非简单的赏画。
她决定赴约,一探究竟。
长公主府依旧奢华,却比上次宴会时显得安静许多。侍女引着谢萦来到一处临水画阁,长公主胤华正独自欣赏着墙上的一幅泼墨山水。
见谢萦进来,她放下茶盏,笑容亲和却带着审视:
“谢小姐来了,快坐。本宫新得了一幅前朝古画,瞧着意境深远,想着谢小姐也是懂画之人,特请你来一同品鉴品鉴。”
谢萦心下狐疑,她何时成了“懂画之人”?面上却依旧惶恐:
“殿下谬赞,臣女才疏学浅,只怕辜负了殿下的美意。”
“欸,不必过谦。”
长公主走到画前,指着一处山峦叠嶂的细节,
“你看此处笔法,遒劲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韧,像不像……隐藏在平静下的锋芒?”
谢萦顺着她所指看去,心中猛地一凛!长公主这话,似是赏画,却更像意有所指!
她强作镇定,附和道:
“殿下慧眼,臣女愚钝,只觉气势磅礴……”
长公主笑了笑,不再看画,转身踱到窗边,望着窗外景致,状似无意地说道:
“这京城啊,就像这画一样,表面看着平静,底下不知藏着多少暗流汹涌。近日听说……夜里总有些不安静,有些不该出现的东西,在暗处乱窜。”
她忽然回头,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谢萦身上,
“谢小姐近日夜里……可曾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谢萦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长公主果然知道了什么!是在试探她那晚外出?还是知道了她与萧玦的接触?”
她立刻低下头,声音带上恐惧的颤音:
“臣女……臣女夜里从不出门,不曾听闻什么……殿下为何如此发问?可是……可是京城有什么危险吗?”
她将一个受惊深闺女子的模样演得淋漓尽致。
长公主静静看了她片刻,眼底审视稍缓,复又笑道:
“本宫随口一说罢了,瞧把你吓的。无事最好,如今多事之秋,像谢小姐这般安分守己,才是福气。”
她又闲谈了几句,便赏了谢萦一盒新进的宫花,让人送她出府。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谢萦手心依旧冰冷。长公主的警告意味如此明显!她定然是察觉了京中的异常,甚至可能怀疑与萧玦有关,进而试探自己这个最近与萧玦有过“接触”的人!
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她必须加快速度,必须在更大的风暴来临前,让自己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而这一切的关键,或许就在那神秘的槃石,以及与萧玦这场危机四伏的合作之中。
她握紧了袖中的羊皮纸,目光投向京城西北的方向。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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