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戚芜来巴黎时，看了不少的房子，最终选了这一间公寓。
公寓在巴黎中央商务区，楼下有公园，附近是富人区，临近购物中心。这里安保很好，环境也很好。公寓虽然不大，但她一个人住已足够。
搬进来时，怀着对新生活的满腔期待，她用了很长时间，将这里装饰成了喜欢的样子。
沙发上摆满可爱的毛绒玩具，橱柜里都是喜欢的杯子碟子，所有的窗户都换上了双层的窗帘。有风时，打开窗户，轻纱窗帘随风摇摆，像神女的裙摆。
只可惜，这房子她只住了两年。
和陈园断了联系后，无力支付公寓高昂租金，戚芜无奈从这里搬走，去朋友家借住。朋友的房子不大，她无法将东西全部带走，二手也卖不出去，只能留在这公寓里。
兜兜转转，竟是到了司怀衍的手中。
戚芜走到沙发旁坐下，沙发上的抱枕娃娃还是她当时选的那些，只是味道有了变化，染上了他的味道。
那味道很淡，夹杂在时间的陈旧气息里不易察觉，这可不是今日第一次来的人，会有的效果。
司怀衍并没想隐瞒：“前些年司家的生意在欧洲遇到些问题，我在这里住过小半年。”
可惜唐坚不在，不然可以当场拆穿他的谎话。司家在欧洲的分公司并不在巴黎，况且欧洲生意的体量也远远没有大到需要司怀衍驻扎欧洲半年亲自运营处理的规模。
戚芜倒没怀疑这个，只好奇地问他：“是哪一年的事儿？那一年我回国了吗？”
“你大学最后一年的事。”
那时候，陈老夫人过世已有一年，戚芜在异国他乡彻底独立了一年。一年的时间，巴黎的眼线定期将她的消息汇总发给他，比如退了住所和朋友合住，比如没课时她为了规避对留学生打工时长的限制，又去了哪家餐厅打黑工。
这些文字在不知不觉间，侵袭了他的生活，从最开始多一句少一句对他都没差别的公文，到后来没有准时看到会主动询问的挂念。
所以他找了个由头，亲自来了巴黎，想看看那个女孩现在过得好不好，过没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不过这些，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戚芜听着他的话，目光极为震惊：“那你为什么不找我？我好歹能作为东道主，请你吃顿饭吧！”
司怀衍靠坐在一旁的餐桌上，挑了挑眉：“你有钱？”
“……”戚芜有些不好意思，“山珍海味请不起，咖啡热狗还是能管饱的。”
“我碰到过你几次。”
戚芜惊讶：“什么时候？”
司怀衍微微眯起眼睛，在脑海中翻出那些曾经以为不会再回忆起的陈旧记忆，修饰伪装一番，才说出口：“唐人街的中餐馆，离这里不远的咖啡店，还有一家花店……偶然路过时碰巧看到你，应该是在打工。”
戚芜都快忘记这些工作地点了，此时被司怀衍提及，似被卷入了回忆的漩涡：“那真是挺巧的……这三个地方都不在一个区，也能被你撞见。既然都撞见了，你为什么不和我打个招呼？”
司怀衍看了她一眼，眼神颇为嫌弃：“为什么要主动打招呼？”
戚芜琢磨着这句话，越想越觉得他说得对，在街上碰到一个熟人，热烈招呼这件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司怀衍身上？他能冲你微笑点头，已经算给面子了。
司怀衍也不是真的问她，见她没说话，眸色百转，又补了一句：“何况，那时候你闹着要和陈园划清界线，一刀两断。我尊重你的一切想法和决定。”
盯着司怀衍委屈中又夹杂着几丝暧昧的神色，戚芜莫名觉得理亏，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问题出在哪里。她站起身走到司怀衍身前，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嘟囔着撒娇：“是我错了，我应该敏锐察觉到你的存在，主动和你打招呼的。”
司怀衍拍了拍她的后背：“你也不嫌飞机上的味儿难闻。”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落地又是一番碾转，他自己都觉得身上全是一股子难闻的味道，更何况戚芜这种嗅觉极为灵敏的人。
戚芜抬起头，露出脸颊上的小酒窝：“我也臭，互相就别嫌弃啦！”
她的眼睛眨呀眨的，碎发垂在额头上，像只毛茸茸的玩偶。司怀衍替她整理好有些遮挡视线的碎发，推开她的脑袋：“去洗澡，晚上我定了餐厅。”
戚芜瞬间松开手站直身体，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欣喜：“这算是约会吗？”
司怀衍愣住。
倒是没往这方面想。
二人在一起后，聚少离多，每次见面不是在陈园就是在燕城公寓，娱乐项目基本只有吃饭和散步，他从没意识到，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和陈园里结婚三十多年的老两口的相处模式，几乎没什么差别。
“你很想约会？”
戚芜飞快点头：“是啊，谈恋爱时不都应该约会吗？一起逛街购物，一起看电影，一起做一些很小很小的事……但我们从没一起做过。”
“我上次陪你购物了。”司怀衍认真纠正。
“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在陈园的时候。”
戚芜回忆片刻，终于想起了那次的事。
其实当时的她也不是真的想买东西，只是想和司怀衍呆在一起，做一些不一样的事，便寻了个借口，说衣服不够，提议一起去周边的商场逛逛。
当时司怀衍听了后没说话，戚芜以为他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便也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哪想到几个小时后，陈园里陆续迎来了三波人，不同品牌的人带着他们打包好的衣服包包鞋子，上门让戚芜选购。
现在提起来，戚芜对于哪天的记忆，只有一个累，不停地试衣服，展示给司怀衍看，二人简单商讨是否要留下后，再换下一件……品牌方的人离开时，司怀衍也需要离开赶回燕城的航班，最后只留下戚芜和一屋子的“战利品”。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被迫营业了。
戚芜有些无奈：“你对逛街购物的理解有些偏颇。约会中的逛街，重要的是两个人呆在一起，而不是买买买。”
司怀衍若有所思：“那今晚就算是约会，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我现在就去！”戚芜兴高采烈拖着箱子往卧室走，走到一半时想起什么，耳垂微红，转头看向司怀衍的方向，眼神却躲躲闪闪，不肯落在他的脸上，“你……不洗吗？”
司怀衍眼底的欲念生根发芽，直至开出花。他上前几步，接过戚芜的箱子，自然而然揽住她的肩膀，语气中有几分喑哑：“那我们节约时间，一起洗。”
……
华灯初上时，在公寓里厮混了一下午的两人终于准备出门。浴室的浴缸里、卧室的床上、地毯上、梳妆台上早已一片狼藉，凌乱不堪，戚芜只是看着就有些脸红，想要简单整理一下。
司怀衍拉住她的胳膊，阻止她的动作：“一会儿有人来整理。”
戚芜错愕：“现在？这么晚？你能找到法国人来干活？”
“钱足够就可以。”司怀衍不以为然。
戚芜还是有些犹豫，声音细弱：“可是这种场景，他们一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呢？”司怀衍挑眉，“我付钱，他们干活，其他的与我何干？”
“可是……”
不等她说完，司怀衍拉开门，推着她的背，将她向门外推：“别多想了，走吧。”
……
天色还未黑透，是点缀着星辰的深蓝色。天地相连的尽头，还有未散尽的紫色霞光，如点缀在裙角的紫色迷迭香，神秘又浪漫。
司怀衍定的餐厅在塞纳河畔，对岸便是埃菲尔铁塔。河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两岸的橘红色的灯光，犹如一副油画。
有风吹过，吹乱河面的画卷，拂动戚芜披散着的头发，她没有整理，任发丝飘舞，只微微歪头，打量对岸的高塔，有一种自在随性的美。
司怀衍坐在对面默默看着她，莫名生出一种，悉心照料了多年的花，终于盛开的奇妙感觉。
餐厅用的是十三道菜的菜单，从冻开胃菜开始，到甜品结束。司怀衍用餐动作优雅，戚芜也难得收敛了日常的随性，遵循着法餐的礼仪，吃得慢条斯理。
“你以前来过这里？”戚芜有些好奇，边吃边问。
“嗯。”司怀衍放下餐具，品了口杯中的红酒，轻声道，“晚餐时坐在这里，风景正好，容易放松心情，想通很多事。”
戚芜笑着打趣：“你还有想不通的事？”
“很多，只是如果一定想不通，也不会过多纠结。”
“确实，人生最重要的就是放过自己。”戚芜看着对面的埃菲尔铁塔，深色悠远，“我没来过这里，但在对岸时，看到过这里。”
“既然想来，为什么不来？”司怀衍看着她，目光认真。
戚芜眯着眼睛：“你这句话于我，相当于‘何不食肉糜’。”
“陈园并未苛责于你的日常花费。”
“那我一个被收养的小孩，也不能不知好歹，乱花钱吧？”戚芜语气轻松，“老夫人愿意把我送到法国，负担我的学费生活费，我已经很满足了。”
司怀衍没说话，戚芜也没再开口。侍者上前将空餐盘收起，用法语轻声介绍着下一道菜，应和着远处游船的声音，让人有些沉迷。
当一切重归于平静时，司怀衍突然开口：“你是不是从没将陈园当作自己的家？”
虽然看的人不多，但还是要解释一下，断更这么久是因为前几天突然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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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人生如逆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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