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日子一天天过,李岁屿的身体不知不觉好了起来。他不再总穿着长袖,夏天也敢穿短袖 T 恤了,露出的胳膊虽然还是白,却多了点血色;不再频繁请假,甚至会跟着何阳他们去操场打球,虽然打得不怎么样,却能跑能跳了;他的皮肤还是比别人白,笑起来的时候,眼底会有浅浅的光,像揉碎了的星星。

林霁禾看着他从那个需要人保护的 “病秧子”,长成能护着她的少年,心里居然有点莫名的失落 —— 好像自己藏了很久的小秘密,突然被别人发现了,有点不甘心,又有点庆幸。

他们和何阳也从 “敌人” 变成了朋友。何阳总喊她 “禾姐”,说她打架比男生还狠,是 “南巷街小霸王”,每次有别的小孩欺负人,何阳都会喊她去帮忙;李岁屿还是老样子,嘴上不饶人,却会在她被数学题难住时,默默递过来一张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上面偶尔会画个小橘子,因为他知道她爱吃橘子糖;会在她忘带雨伞时,把自己的伞给她,说 “我家近,跑回去就行”,却在回家后感冒了;会在她生日时,偷偷给她买个小蛋糕,是橘子味的,说 “路过蛋糕店,顺便买的”,其实他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

军训基地的医务室近在眼前,林霁禾的心跳得像擂鼓,刚才张伟气喘吁吁跑过来喊 “李岁屿晕倒了,被抬去医务室了” 的话还在耳边响,她甚至没顾上跟陈琳说一声,就往医务室跑,跑的时候还差点摔在草坪上,膝盖蹭到了草屑,火辣辣地疼,却顾不上揉。

她推开虚掩的门,带着哭腔喊:“李岁屿 —— 你没事吧?是不是又像小时候一样发烧了?要不要我去找医生?”

病床上的少年穿着件白色 T 恤,军裤松松垮垮地搭在腿上,压根不像生病的样子,倒像在偷懒睡觉。他听到声音,慢悠悠地睁开眼,抬手揉了揉耳朵,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却没真的生气:“林霁禾,你能不能别嚎了?我耳朵都要被你吵聋了,隔壁床的护士都在看你了。”

“啊?” 林霁禾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像颗没掉下来的小珍珠,她顺着李岁屿的目光往门口看,果然,护士姐姐正捂着嘴笑,她的脸瞬间红透,“你…… 你没晕倒?张伟说你晕倒了,还说你被抬过来的,我还以为你又要住院了。”

李岁屿掀起眼皮,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脚踝 —— 那里缠着圈厚厚的纱布,冰袋正冒着丝丝寒气,把床单都浸得有点湿,纱布上还印着个小小的橘子图案,是护士姐姐给的贴纸。“崴了下脚,刚才跑圈的时候被石头绊了一下,顺便低血糖犯了,没什么大事,休息会儿就好。”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 “今天天气不错”,却悄悄把冰袋往旁边挪了挪,怕冰到她。

林霁禾盯着他的脚踝,又看了看他苍白的脸,突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崴脚,好不用跑剩下的圈?我就知道你没那么脆弱!”

“不然呢?” 李岁屿挑了挑眉,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小心思,甚至还带着点得意,“这么热的天,再跑十几圈,我真要中暑了,到时候你又要哭唧唧地找总教官求情,说‘我替他跑’,多丢人啊,我的同桌可不能这么没面子。”

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林霁禾的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砸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你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你跟小时候一样,又要住院了,刚才跑过来的时候,我都想好要跟总教官说,我替你跑剩下的圈,大不了一起罚站。”

李岁屿沉默了几秒,突然伸手,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她脸颊的眼泪,指尖带着点冰袋的凉意,触到皮肤时,林霁禾的心跳漏了一拍。“早说了,我早不是那个一淋雨就住院的病秧子了,” 他的动作很轻,像在碰什么易碎的东西,怕弄疼她,“我现在能跑能跳,还能帮你拎行李,能给你讲题,还能……”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耳根却悄悄红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少年带着笑意的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色。林霁禾看着他额前的碎发,看着他眼底的光,突然想起九年前那个台风天 —— 她扒着窗台等了一整天,心里又气又急,其实不是想打架,是担心那个白皮肤的男孩会不会出事,担心他一个人在医院里会不会害怕,担心他有没有人陪;想起小学时他住院,她偷偷去看他,带了颗橘子糖,他说苦,她就把糖含在自己嘴里,等糖化了一半,再喂给他,说 “这样就不苦了”;想起初中时他帮她挡粉笔头,自己却被砸中了后脑勺,还说 “没事,不疼”。

原来有些在意,从那么早就开始了,藏在 “要打架” 的狠话里,藏在 “送饼干” 的别扭里,藏在 “我是他姐” 的维护里,藏在每一次的 “顺便” 里。

“喂,” 她吸了吸鼻子,故意板起脸,伸手戳了戳他没受伤的腿,力道很轻,像在挠痒痒,“你崴脚了?那总教官罚你的二十圈,还跑不跑?要是跑不完,会不会被总教官骂啊?”

“跑不动了,” 李岁屿挑眉,眼神里带着点戏谑,像只偷了腥的猫,“要不你替我跑?就当是报答我翻墙给你买鲜虾面的人情,还有替你改英语检讨的人情,还有……”

“停!” 林霁禾赶紧打断他,生怕他再数出一堆人情,“我才不替你跑!你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 她嘴上这么说,却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 —— 是早上唐书萱给的,她一直没舍得吃,糖纸还是她最喜欢的粉色 —— 剥了糖纸递给他,“给你,补充点糖分,免得你等会儿又低血糖晕倒,我可不想再被你吓一次,我的心脏都要受不了了。”

橘子味的硬糖在阳光下泛着光,李岁屿张嘴接住,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带着点熟悉的味道,像小时候她送他的牛奶饼干,像她折的小星星,像南巷街夏天的风,甜丝丝的,暖乎乎的。他看着眼前眼眶红红的女孩,忽然觉得,这个闷热的军训,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甚至有点庆幸,还好崴了脚,能让她这么担心自己。

医务室的门没关,风带着蝉鸣吹进来,吹动了林霁禾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李岁屿放在床边的课本。林霁禾看着李岁屿含着糖的样子,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忽然笑了 —— 原来那个总生病、总冷冰冰的小男孩,真的长成了能保护她的少年,长成了会跟她开玩笑、会替她担事、会把她的小事放在心上的少年。

而他们吵吵闹闹的九年,原来早就藏满了不为人知的温柔,藏在每一次的 “欺负” 里,藏在每一次的 “维护” 里,藏在每一颗甜甜的糖里,藏在每一张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上。

“对了,” 林霁禾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亮,像发现了什么宝贝,“那篇英文检讨,我后来改了,我查了半小时百度翻译,还问了唐书萱,语法肯定没错,你看了没?是不是超棒?比上次的进步大多了!”

李岁屿差点把糖吐出来,咳嗽了两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你说那篇把‘thank you’写成‘thank your’,把‘I'm sorry’写成‘I'm sory’的检讨?确实挺‘棒’的,我都快笑出声了,还把它给张伟看了,张伟说你这英语水平,得从小学重新学。”

“怎么说话呢!” 林霁禾伸手去拧他的胳膊,却没用力,只是轻轻捏了一下,“那可是我费了好大劲才改好的!你要是敢再笑我,我就把你故意崴脚偷懒的事告诉总教官,让总教官再罚你跑二十圈!”

打闹声从医务室传出来,混着窗外的蝉鸣,像一首关于夏天的歌。何阳拎着袋零食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两串烤肠,看着里面吵吵闹闹的两人,笑着摇了摇头 —— 这俩,还是老样子,吵两句就好了,比谁都在乎对方,却偏偏嘴硬,不肯承认。

下午的汇报表演格外隆重。各个班级穿着整齐的迷彩服,迈着正步走过主席台,口号声震天响,连天上的云都好像停住了,在往下看。林霁禾站在七班的队伍里,目光忍不住往观众席瞟,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李岁屿。他拄着根临时找来的木棍,是何阳从后勤处借的,站得笔直,军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却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 —— 他站在那里,好像周围的人都成了背景板,只有他是清晰的。

走方队的时候,林霁禾格外认真,每一步都踩得稳稳的,手臂摆动的幅度也格外标准,连呼吸都调整得很均匀 —— 她知道,李岁屿在看着她,不能让他笑话,不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会顺拐的笨丫头。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审视,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鼓励,像小时候她第一次骑自行车,他在后面扶着车座,说 “别怕,我看着你”。

表演结束后,所有人都在欢呼,互相拥抱,庆祝军训结束,林霁禾却第一时间冲下了场,连陈琳喊她去合影都没听见。她跑到李岁屿面前,喘着气问:“我们班走得怎么样?是不是超整齐?比上次顺拐的时候强多了吧?”

“还行。” 李岁屿的评价依旧简洁,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点虎牙,像只开心的小老虎,“比上次顺拐的时候强多了,没给我丢脸,我的同桌总算没那么笨了。”

“谁给你丢脸了!” 林霁禾炸毛,心里却甜丝丝的,像吃了罐橘子糖,“我本来就很厉害,只是上次没发挥好而已!”

何阳跟在后面跑过来,手里拿着相机,拍了张两人的合照,照片里,林霁禾皱着眉,却在偷偷笑,李岁屿看着她,眼底满是温柔。何阳拍着李岁屿的肩膀:“行啊你,居然能拄着棍过来,我还以为你要在医务室待一下午呢。对了,晚上有篝火晚会,教官说可以烤烧烤,还有饮料,你去不去?”

“去。” 李岁屿看了林霁禾一眼,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像裹了层糖衣,“有人说要请我吃烧烤,感谢我替她担责,我可不能不去,不然某人又要哭唧唧地说我不给她面子。”

“谁要请你吃烧烤?” 林霁禾装傻,耳朵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某人啊,” 李岁屿挑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发揉得有点乱,“昨天在医务室,哭唧唧地说‘要是你没事,我就请你吃烧烤,要多放辣椒的’,难道是我记错了?还是某人说话不算数,想当小狗?”

“……” 林霁禾气鼓鼓地瞪他,却没反驳 —— 其实她早就想请他吃烧烤了,感谢他翻墙给她送鲜虾面,感谢他替她担责,感谢他这么多年的照顾,感谢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晚霞铺满了天空,军训基地燃起了熊熊篝火。火焰跳动着,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红红的,像喝醉了酒。大家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有人在弹吉他,有人在唱歌,笑声此起彼伏,像一串清脆的风铃。

林霁禾拿着两串烤鸡翅,是她排队好久才拿到的,特意让师傅多放了点辣椒 —— 她知道李岁屿爱吃辣,却总说 “一般般”。她递给他一串:“喏,给你,特意让师傅多放了点辣椒,你尝尝,是不是很好吃?”

李岁屿接过鸡翅,咬了一口,辣味在舌尖散开,却不觉得呛,反而很开胃。他点了点头:“味道不错,比食堂的白菜汤好吃多了,也比你上次煮的泡面好吃。”

“那是,” 林霁禾得意洋洋,咬了口自己的鸡翅,鸡翅的香味混着烟火气,格外好吃,“我选的肯定好吃,我可是‘南巷街小美食家’,何阳都这么说。”

两人坐在篝火边,看着不远处打闹的人群,看着跳动的火焰,忽然都沉默了。晚风吹过,带着点凉意,林霁禾下意识地往李岁屿身边靠了靠,他身上的温度透过衣服传过来,暖暖的,像小时候他给她捂手,说 “我的手热,给你捂捂”。

“其实,”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走,又像怕被别人听见,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小时候我总跟你打架,不是真的想欺负你。”

李岁屿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好奇,还有点期待,像在等她继续说下去:“哦?那是为什么?难道是觉得我太帅,想引起我的注意?”

“才不是!” 林霁禾脸一红,伸手拍了他一下,“我是觉得你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爸妈又不在身边,要是我跟你吵吵闹闹,你就不会总想着自己一个人了,就不会那么孤单了。我还以为你会懂,结果你每次都跟我吵架,还说我是神经病。”

篝火的光映在她脸上,把脸颊照得红红的,像熟透的苹果,连睫毛上都沾了点光。李岁屿忽然觉得,这个总是咋咋呼呼、爱跟他吵架的女孩,其实也有很温柔的一面,像南巷街春天的风,吹得人心里暖暖的;像夏天的橘子糖,甜得人心里发甜;像秋天的桂花,带着淡淡的香;像冬天的暖阳,能驱散所有的冷。

“林霁禾,” 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像落在心尖上的羽毛,“军训结束后,要不要一起去南巷街的图书馆?”

林霁禾愣了愣,咬着鸡翅的动作停住了:“去图书馆干嘛?暑假还没结束呢,我想在家看漫画,还想睡懒觉,不想去看书。”

“给你讲数学题,” 他说得理所当然,眼神却有点躲闪,像在掩饰什么,“免得你开学跟不上,又要哭唧唧地找我帮忙,说‘李岁屿,这道题我不会’,到时候我可不一定有空。”

“谁跟不上了!” 林霁禾炸毛,却忍不住点头,像只被驯服的小刺猬,“去就去,谁怕谁!不过你得请我喝奶茶,要半糖去冰的珍珠奶茶,还要加双份珍珠,不然我就不去了!”

“好。” 李岁屿答应得很干脆,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像偷吃到糖的小孩,“没问题,双份珍珠,半糖去冰,还可以给你加份椰果,你不是爱吃椰果吗?”

林霁禾愣住了,她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自己爱吃椰果,上次喝奶茶还是三个月前,她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他居然记住了。她看着李岁屿的侧脸,看着跳动的火焰,看着周围笑着的人群,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格外漫长,又格外美好,像一场永远不会醒的梦。

那些吵吵闹闹的过往,那些藏在心底的在意,那些没说出口的温柔,那些甜甜的糖,那些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都在这个夜晚,随着篝火一起,变得温暖而明亮,像星星一样,照亮了彼此的心房。

也许,有些关系,就是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的吵闹,才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发现彼此早已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有些在意,就是要藏在无数个 “顺便” 和 “不小心” 里,才能在时光的沉淀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林霁禾咬着烤鸡翅,偷偷看了李岁屿一眼,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 看来,高中生活不会太无聊了,有他在,好像什么都变得有意思起来,好像连数学题都没那么难了。

篝火越烧越旺,映着两个少年的笑脸,晚风带着蝉鸣和烧烤的香味,吹向远方,像在诉说着这个夏天的故事,诉说着南巷街的旧糖,和军训夜晚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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