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裴幼臣原本是不打算来找陆映水的,但从丹阳王府出来,却鬼使神差走到了这条街上。

故地重游总会让人浮现从前的回忆,可裴幼臣没有。

上一世,待到他从大漠赶回晋都时,这里早就空无一物了。

虽然太久没来过,但裴幼臣还是将小院的每一处记得一清二楚。

她的小院有个后门,常年没开过,现在那把铁锁都已经生了锈。

没人给她开过门,她也从来没想着出来过。

想到此处,裴幼臣心中有股无名之火,但小院里一股浓郁的药气瞬间将他的火气熄灭。

熟悉到令人心悸的味道,透过层层床帏直接闯进他的胸腔。

她睡得很熟,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床帐中的温度格外高。

“你看,没了我,你总是生病。”

裴幼臣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春晓熬完药进来的时候,瞧着一红袍少年正掐着陆映水的双颊,还在往自家女郎嘴里塞着什么东西。

春晓将人看了个清楚,手腕一颤,药汤洒了一些,她声音颤颤巍巍:“郎君……”

春晓被裴幼臣睨了一眼,只看着他手中的动作不停,单手支着陆映水的后颈,让她将药丸咽了下去。

春晓呆了一瞬,平复了一下情绪,默不作声地端着药碗离开。

她只好将药汤搁放在石桌上,小院狭小,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全是苦涩的药香。

春晓托腮,盯着面前的汤药,这裴郎君三年前还知道顾忌一下,现在是越发放肆了。

不对,春晓摇了摇脑袋,她怎么敢腹诽财主的啊,若不是有裴幼臣相助,她家女郎早就活不到这个时候了。

外面夜色渐暗,裴幼臣掖好陆映水的被角,才缓缓从屋中走出来。

他站在石阶上,正欲离开,便听见院中的春晓跑上前来,她揪着衣角,胆怯地开口:“裴郎君……多谢裴郎君这些年相助,但我家女郎与王三郎就要成亲了……”

“所以呢?”裴幼臣回眸,眼神冷淡,嘴角虽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是想说,让我不要纠缠你家女郎?”

春晓低头沉默,算是承认。

却听头顶一声轻笑,“为什么不是陆映水缠着我呢?她刚还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春晓的双颊霎时涨红:“……?”

这裴郎君说话未免也太张狂了!

//

陆映水睁眼时,春晓正用温热的手帕在替她擦汗,身上黏黏糊糊的,头发湿了又干贴在脸边。

春晓收了手帕,见她醒来才算松了口气:“女郎可算醒了,郎君不知……”

“什么?”陆映水听她口中说着“郎君”二字,心跳忽然一停。

春晓拧手帕的动作顿了顿,垂下眸子:“……是王三郎君,郎君说,他会来接女郎一起去明日的赏花宴。”

陆映水愣愣地抬眸,似乎在回忆睡前发生过的事。

来便来吧,反正这一趟她是必须要去的。

陆映水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忽然想起:“那木盒可找回来了?”

春晓迟疑了一下,还是打算告诉陆映水:“没……昨日我去时就已经没瞧见了,恐怕是谁给取走了,我给秋岚姑姑说了,姑姑说会帮女郎仔细找一找。”

“算了,”陆映水咳了几声,有些喘不上气来,“丢了就丢了。”

陆映水心中有些闷得慌,刚站起身子,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春晓立马丢了帕子扶着陆映水的手。

春晓焦急:“女郎起身做什么?快歇一歇!”

陆映水虽然觉得浑身还有些发烫,脑袋也晕晕的,但实在不想再躺下去了。

说不定,什么时候躺着躺着就死了。

陆映水说:“我想沐浴,里衣贴在身上难受。”

春晓拗不过她,只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像个毛毛虫似的将陆映水裹了起来。

春晓说:“女郎发了热,不能吹凉风。”

陆映水点头,在春晓面前将披风裹紧了些。

春晓离开后,陆映水坐在窗边,外面偶尔吹来一丝凉风,惹得她悄悄伸出手去探。

最近晋都的风光很好,如果、如果能在彻底睡去之前,能放一次纸鸢就好了。

陆映水仰头看去,如果是在小阁楼上,倒是能看到郊野上放飞的纸鸢。

但她盼着的纸鸢没来,院门忽然被人推开,秋岚姑姑拿着一套崭新的衣裙走进。

秋岚见陆映水脸色苍白,发丝凌乱,整个人无力地依靠在窗边,默默叹了口气。

没有哪个女郎是像陆映水这般模样的,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秋岚将衣裙放在陆映水面前,解释道:“这是夫人给女郎准备的衣裙,女郎试一试?毕竟是长公主设宴,女郎可不要丢了陆家的脸面。”

陆映水垂眸看着面前这套水红色的衣衫,眸色微暗,“若是担心我丢脸,我可以不去。”

“女郎这是说的什么话?”秋岚脸色尴尬,嘴角的笑有些挂不住,“王妃亲自点了女郎名字,要女郎一同前往。只不过女郎从前未参加过这样的宴会,夫人也是为女郎着想。”

他们、所有人都是为了她好,所以她怎么想并不重要,只要知道他们是好人就可以了。

陆映水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我昨夜发了热,待我沐浴一番再试吧,劳烦秋岚姑姑了。”

秋岚在这里也觉得尴尬,陆映水话又少,问一句答一句,若是不问,就盯着她一直沉默着。

秋岚想起春晓说的事:“女郎的木盒没有人曾瞧见过,女郎还是好生找一找,毕竟是王妃送来的。”

陆映水手中攥着袖边,胸腔压着咳嗽的痒意,“知道了。”

秋岚疾步离开,生怕与她待久了,也会染上疾病一样。

陆映水握紧的手松了,揉了揉眼,眼前有些茫然,如同她的日子一般。

其实,王二夫人有些话说得不错,没有人乐意与她交往,若不是春晓是从小在她身边的,恐怕也不乐意伺候她。

春晓整理好浴桶后,刚进屋就见着陆映水缩在窗边出神,贝齿咬得唇瓣泛白。

“女郎?”春晓的视线落在那套衣裙上,心中了然。

陆家这群人,没人是真心对陆映水好的,在乎的不过是陆家在晋都的名声,生怕被传出苛待病弱女郎的言论。

他们只管在乎自己的名声,却全然没顾及过陆映水的心思。

沐浴后,陆映水强撑着精神试了试衣裙,腰间有些宽大,裙摆也有些长,这不是按她的身量做的衣裙。

陆映水没太在意,反正不过是让她走个过场。

次日,王照叙来得早,似乎还先去拜访了王二夫人,才到她的小院等待。

时下对未婚夫妻的管束并不严格,若是未婚男女相处得好便可成亲,相处不好退婚便是。

尤其是在名门之间,对男女之防更没什么在意。

礼教本就是权力制定者用于管束平民的,对于这一些掌权者而言,近乎虚无。

透过木窗,陆映水坐在妆奁前,看着王照叙的身姿。

他像是遗世独立的青竹,而镜子里的她却似乎像一朵还没盛开就已落败的花苞。

陆映水将身子绷得很直,似乎这样会更有精神一些。

春晓为她梳好发髻,问:“女郎可要戴幂篱?”

陆映水也没正式出门参加过这样的宴会,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王照叙闻言,走近了几步,弯腰仔细瞧了瞧陆映水脸上的妆容,心中满意:“不必戴,阿映这般甚是好看。”

陆映水闻言,耳尖有些泛红。

她这样也算是好看吗?

“……那好吧。”陆映水应下。

她未见过外人,说不定这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他们。

陆家别的郎君女郎们早就在陆府外的马车上等着了,只有陆映水跟着王照叙姗姗而来。

陆昭柔在马车上掀开车帘,朝着陆映水友善一笑,温声问道:“映水可要与我同坐?”

“表妹,我可是专程来接阿映的。”

王照叙站在陆映水身侧,向马车上的陆昭柔笑着点了个头算是见礼。

陆昭柔脸上的笑愣了愣,回过神来又打趣道:“三哥如此偏爱映水,可曾将我等记在心间?”

陆昀懋站在石阶下附和,“就是、就是,每次表哥都只来找陆映水,都不曾带我们玩过!”

王照叙不答,他侧眸看向陆映水的神情,见她紧绷拘束着,轻叹了一口气。

她性子懦弱,面对自家兄弟姐妹都如此胆怯,日后若是成为王家主母,她恐怕会更加手足无措。

他教了她三年,她似乎什么都没学会。

陆映水躲在王照叙身后,见他拱手向他们笑说:“是我考虑不周,让表妹、表弟伤心了。”

她和他们不熟,他们之间调笑嬉戏的话,她甚至都听不太懂。

好在他们也没寒暄太久,王照叙瞧着时辰,让人将王家的马车牵了过来。

“阿映、请。”

王照叙极具君子风范,他站在马车旁,伸出手去想要扶陆映水上马车。

陆映水垂眸,目光落在他温厚的掌心,他的手掌干净,半点薄茧都不见。

而她脑中忽然出现那双粗粝的手,掐着她的手腕,仅用一分力就能让她的手腕泛红。

那个粗暴又嚣张的贼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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