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鹤骑在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眼睛只用往上抬一点就能看见长安巍峨的城墙。
他知道再走几里路，就能遇上出来迎接自己的皇太子，以及他带来的北衙禁军。
这一刻他的血液是沸腾的，哪怕他已经虚报了好几年的战功，但他在向前走、往上爬着就好了，只要爬到高位之上他不在乎满身骂名。
周文鹤只是坐在马上，但脑海里却已经忍不住开始幻想，他加官进爵、封侯拜相的场景，只是这样他紧握着剑的手就开始颤抖。
但他很快就放松下来，周文鹤很爱惜自己的剑，自己的马，还有自己的甲胄。带上这些就意味着他即将走上战场，他们周家人好像就是为了战场儿身的一样，他的父亲、兄长、弟弟、侄子包括他自己都是将才，踏上战场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周文鹤扯一下嘴角，怪不得他们家个个看起来都是天煞孤星。
向怀远远地就看见周文鹤领着大军朝自己走来，身旁的向慎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就差跳起来了，看见周文鹤的那一刻更是差点就要冲出去。
要不是身前有向怀不动如山的站着，身后又有北衙禁军看着自己，他需得端着亲王的架子，早就在看见周文鹤第一眼的时候就冲上去了。
“臣周文鹤，见过太子殿下！”
周文鹤翻身下马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行礼，他可还没到周成行那样的身份地位，能够特许不跪。
“将军快快请起，此番将军可是立了大功，咱们快些进去吧，圣人特意在含元殿设宴，为将军庆功。”
向怀笑着将人扶起来，脸上带着和煦地笑容，嘴上说着客套的话。
周文鹤刚站起来，就被一旁突然冲出来的身影抱了个满怀，往后踉跄两步才站稳。
“舅舅！你终于回来了！贺朝宴的时候我就只能远远见你一面，阿娘也很想你！”
周文鹤的笑容真切几分，脸上堆起慈祥的皱纹，“大王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大王后面可是有好多双眼睛在看着呢。”
“我想舅舅了！”向慎松开怀抱，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周文鹤虽然言语上带着戏谑，可手却自然地抚上向慎的发髻，眼里带着欣慰，“大王长大了，有高了一些，壮了一些。”
“凤凰儿呢？怎么没见他一起？”向慎的目光往后瞟。
周文鹤笑着开口，“他在后面看着俘虏呢，等到了殿上大王就自然能看见他了。”
向怀实在不想看这舅甥两个温情脉脉，清咳一声打断两人，“外面风大，将军快随本宫去见圣人吧。”
言罢自己率先骑上马，往长安的城门走。
孝平帝肉眼可见地高兴，这几个月一直称病不出，今天终于又出现在群臣的眼前，虽然看起来还是很虚弱，但是显然精气神不错。
周文鹤三两步跨进殿中，衣袍咧咧作响，他跪在殿前朗声道：“臣，周文鹤来报，此战大捷！圣人天威荡荡，我大晋国祚永昌！”
这句话一下子将殿中的气氛点燃，群臣纷纷跪下，恭贺，“圣人天威荡荡，大晋国祚永昌！”
孝平帝大喜，“宣威将军文鹤，勇冠三军、谋智过人，此战大破敌军，其子生擒突厥三王子，宿卫忠正，以安社稷，朕甚嘉之。封为归德将军，食邑一千五百户，钦此！”
这下子周文鹤真成了新贵，皇帝身边的红人，就连来敬酒的人都多了不少。
向怀看着殿中被人簇拥的周文鹤，他显然是高兴地过头了，连他这身军功是怎么得来的都忘了。
向怀敛下眸中的情绪，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哼，小人得志。”身旁不知何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向怀手一抖，被中的酒液差点洒在衣服上，他强制性压抑住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这些天向忆因为无聊讲得鬼故事。
回首就见向忆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己身后，表情满是幽怨。
向怀又喝一口酒掩饰住自己身体的僵硬，嘴上开始不饶人，“这不是我们长乐郡主吗？何事如此动怒啊？”
向忆气愤地坐下来，“周景宸拼死拼活地将人活捉回来，弄得满身是伤好不容易才杀了一个突厥的左贤王，就被他抢了功劳。”
向怀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周景宸受伤的模样，但光听向忆同自己描述的那些话就能想到周景宸到底遭了多少罪。
虽然看着周文鹤的眼神忍不住冰冷，但向怀嘴上仍是在调侃着，“你人还没嫁过去呢，怎么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我只是替周景宸不值！为国为家者被人陷害，通敌叛国者封侯拜相，当真讽刺。”向忆声音恨恨。
向怀却突然奇怪地看着她，“你一向懒得搭理这些事儿，怎么这回突然打抱不平起来？”
向忆脸上愤恨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仍然嘴硬道：“我这可是替阿兄你惋惜啊，周景宸如此将才被埋没，你难道不可惜吗？”
向怀挑眉，“我有什么好可惜的？日后本宫登基，该是他的难不成还会跑走？”
向怀笑着拍拍向忆的肩，“你替瑶光不平这有什么？不必害羞嘛，本宫又不会笑话你。”
向忆发觉自己说不过人，扭头就想跑，却被向怀抓住，“哎，等等，近些日子要开始忙起来了，瑶光那边……没什么大事吧？”
向忆回想起这几日万音卫给她汇报的周景宸的行踪，“噢，他伤好得差不多了，又开始按捺不住跑军营里去了。”
向怀听后也放下心来，送一颗葡萄进嘴里，“宣武侯回来，长安又要不太平了。”
向忆冷冷地撇一眼已经喝了不少酒的周文鹤，“殿下放心，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言罢，向忆悄然退回原处，低头摆弄食案上的菜肴，懒得再抬头。这场庆功宴不知还有多久才结束，而向忆的心思却早已飘远，不知去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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