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邀请

余晖把照片发出去之后,恢复了平时在办公室里稳稳当当的形象,优哉游哉地按时上下班,把日子过得像是在温水泡着的茶叶,安闲又自在,和方森屿也没再有过多的联系。

一天下午,她刚被老罗叫进去开完一个琐碎的小会,捏着笔记本往外走,被捏在笔记本上面的手机屏幕突然跳出了方森屿的微信消息,她点开一看——“晚上一起来吃个饭吧。”

看到消息的瞬间,余晖的第一反应是拧起了眉头,甚至在心里快速构思起了拒绝理由。他是说过要请她吃饭,但这种话在成年人的社交里只起到“句号”的作用,没人会当真。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敲下两个字:“好啊,”不是冲着那顿饭,是明白人家也不想欠人情。

吃饭的地方离余晖公司不过两站地铁,下班过去很方便。她刚走进店里,一股浓厚鲜烈的香辣味就直扑脑门,抬眼一扫,方森屿穿了件水洗做旧的宽松短袖,一个人坐在靠窗边的木桌后面冲她招手。

“我一下班就过来了,没有等很久吧?”余晖在他对面的长板凳坐下,把单肩包解下放在腿边,“我还以为你乐队的人也会来呢”

半生不熟的两个人单独吃饭容易冷场啊……

“我们也没有这么形影不离,”方森屿笑了笑,递过来一张有些卷边的塑封菜单,“看看想吃点啥,这家的水煮牛肉,腰花都还可以”

余晖接过来,目光在菜单上随意地扫了两眼,又递了回去:“你点吧,我都可以”

方森屿却没接:“要是没有想吃的,我们也可以换一家”

“哎,别别别,”余晖连忙把菜单拽回来,手指顺着菜名一行行往下划,“那就点个水煮牛肉吧,还要一个蒜薹肉丝,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

方森屿挥手招来服务员,除了余晖点的两个菜,还加了肥肠和腰花。服务员走了之后,又拿起桌上的玻璃水壶,给余晖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水。

余晖轻声道:“谢谢,”心里开始焦急地搜罗聊天话题。

方森屿忽然开口问:“你在绍城待多久了?”

余晖喜出望外,眼睛倏地亮起来:“从大学那会开始,有六年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刚开始觉得好难适应,你们本地人不管对谁都只讲方言,我们根本听不懂!”

方森屿嘴角里噙着笑意:“这就跟我没关系了,我也不是本地人”

余晖惊讶道:“啊?你不是本地人吗,可是你的本地方言讲得很好啊。”

方森屿:“我是隔壁市的,离得比较近,方言也差不太多。”

“嗐,那不就约等于是本地人嘛,”余晖又想起什么似的抬眼,“那你们几个人是怎么在一起组乐队的?你们看起来很有默契,应该磨合了很长时间吧”

方森屿看向她,目光正对上她的视线:“也有五六年了,最开始就是四个人在学校里凑在一起瞎混。”

余晖托着下巴听得认真:“你们几个是一个学校的?”

方森屿摇了摇头:“只有吴瀚和尚哲是,吴瀚又和柯骏以前是住一个小区的,从小就认识。那时候吴瀚学校里有个乐队比赛,他就拉了这俩人,后来又觉得缺个唱歌的,才找到我,也是稀里糊涂组成的。”

余晖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那比赛你们赢了没有……”

说话间,服务员端着水煮牛肉过来,红油在碗里晃出潋滟的光,花椒的麻香瞬间漫进了鼻腔。方森屿把青花碗往余晖那边推了推:“快尝尝看。”

余晖有意维护桌上的气氛,方森屿也很健谈,两人聊天话题像决了堤的河水流个不停,完全没有尬场的迹象。既然人家之前说了想休息一段时间,余晖也很有眼力价地没有去追问乐队的后续打算。两人就天南地北地聊着无关紧要的闲事。

方森屿长着一张自带锐气的脸,眉骨突出饱满,下颌线锋利,但眼神却是温煦的,像是披着德牧外壳的大金毛。

余晖吃完回到家,嘴里还残留着麻香的余韵,这顿饭,还让她得出了另一个感悟——自己可能对乐队的形象太过先入为主了。

之前总以为他们都是电影里那种愤世嫉俗的颓废文青,但和方森屿聊了之后,发现他心态还挺积极乐观的。演出现场的失误,他能当成趣事拿出来自嘲,也很清楚绍城有哪些好吃好玩的地方,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的。

余晖一对比,觉得没事就宅家的自己更像颓废青年……

“现在怎么办?”柯骏端着打包盒,咽下一口面,表情凝重道。

他的面前,吴瀚和方森屿正蹲坐在茶几边埋头嗦面。吴瀚碗里的面见了底,把筷子往碗沿一搁:“要不叫尚哲回来再打一场?救个急”

“人家尚哲也天天忙得很,哪是说来就能来的”柯骏反驳道,“你还不如……不如……”

“不如” 在他的舌尖打了好几个转,还是没找到个“所以然”的出口,他只好重重叹了一口气,低头往嘴里塞面。

上次柯骏在“果然”遭遇了倾家荡产的滑铁卢之后,没有死心,借着送唯伊上课的机会,带上吴瀚轮流出招,一直在给崔明捷吹耳旁风。但那崔明捷也不知道是铁石打的还是怎么回事,就是油盐不进。

被人家来回拒绝,柯骏的脸皮就算是城墙做的也被磨成了纸片。只得彻底放弃,捎带着连送唯伊去上课的工作也撂了挑子,被他姐臭骂了两天,可谓满盘皆输。

但这还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前两天有个兄弟乐队联系到了方森屿,说想一起做个拼盘演出。两点半乐队的演出机会本来就不多,这个邀约一来,大家都有点蠢蠢欲动的心思,可是现在鼓手的位置还悬而未决,只能憋着不敢轻易答复人家。

时间不等人,约好答复的时间就在这两天,可眼前还是一片迷茫。

方森屿夹起最后一口面,在碗底浓稠的肉酱里反复卷了两圈,送进嘴里,嚼完咽下,看了一眼柯骏说:“你把那个鼓手的位置发给我,我去看看。”

柯骏诧异:“我和吴瀚去了那么多回都没用,你还去干啥?”

方森屿收拾着茶几上的塑料盖子:“最后试一把,要是真的不行就找别人吧。”

柯骏就掏出手机把地址和名字都发给他了。他按着地址导航来到“果然”时,里面有个年轻的男老师在门口处跟小朋友挥手说再见,方森屿两步走过去问道:“你好,崔明捷崔老师在吗?”

对方的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了几秒:“我就是,有什么事么?”

方森屿吃了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你就是崔明捷啊,你要不要加入我们乐队?”

……这开门见山的急脾气,他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崔明捷语气平淡地反问:“你是两点半乐队的?”

方森屿喜形于色:“对,你知道我们啊?”

“之前弹贝斯的和弹吉他的都来过了,你是弹什么的?”崔明捷抬脚准备走,“我也跟他们说得够明白了,你别再来浪费时间了,没什么别的事的话就请回吧。”

方森屿凑上去:“你跟他们说的我可没听到,我大老远过来一趟,能让你随随便便就打发了么?你下班了没,我请你吃饭吧”

崔明捷摆了摆手:“不用破费,我还不饿”

方森屿:“没事,你请我也行”

崔明捷:“……”

这位更是重量级的不要脸。

崔明捷没办法,只好把方森屿带去了马路对面的串串香。

红汤锅底咕嘟冒泡,辣椒和花椒在沸水里翻滚,把空气染得又麻又烫。

崔明捷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蒜泥,看着方森屿把签子放进锅里,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还带着点没散尽的无奈:“你们有来做我思想工作的时间,不如去找找别的鼓手,这么大个绍城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会打鼓的。”

“我们不是在找鼓手,”方森屿将微微卷起的毛肚串拎起来,红油顺着签子往下滴,“是在找一流的鼓手,这么大个绍城只有你和我们最匹配。”

崔明捷接过他递来的签子,撇了撇嘴:“这么说你们的技术一流了?”

“我们是绍城最好的,”方森屿挑了挑眉,把“把老子天下第一”的得意劲儿挂在脸上,又漫不经心问道,“你为什么不想组乐队?”

崔明捷咽下爽脆的毛肚:“浪费时间,和傻子沟通也很浪费脑细胞”

方森屿夹起一片藕在香油蒜泥里滚了滚:“那你怎么会去帮人家乐队打鼓”

崔明捷掀起眼皮瞥他一眼:“他们乐队的吉他手也在这上班,直接拒绝容易影响工作氛围。”

“那要不这样,你也来帮我们乐队打一场,”方森屿放下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崔明捷,“条件随你开,打完你要是还觉得没意思,你该怎样就怎样,我们就当多认识了个朋友。”

崔明捷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随口道:“那我要这场演出的全部收益。”

“行,”方森屿连半秒迟疑都没有,边点开手机屏幕边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跟他们说一声,得赶紧找时间排练了。”

崔明捷捏着竹签的手猛地一顿,他不过就是话赶话地随口一说,本来是想早点结束这场无意义的纠缠,万万没想到这人眼皮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崔明捷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瞬间从高贵的食客变成了锅里翻滚的花椒粒。

他急忙伸着胳膊按住方森屿发消息的手:“我没有答应你啊,你冷静点行不行。”

方森屿抬眼看向他:“那你说,你要怎么样才会答应?”

崔明捷松开手,心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答应的。

可是他们这几个轮流来这里报道也实在把他烦得够呛,那就帮他们打一场吧,完事就各走各路。

崔明捷再次确认道:“真的能把那场演出的全部收益都给我?你不用跟他们商量商量?”

方森屿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事我能做主,我说了给你,就真的给你。”

崔明捷叹了一口气,终于无奈地妥协:“行,那我就帮你们打一场,过后你们不许再来这烦我。”

“没问题,”方森屿勾着下巴,得意像是刚在斗鸡场里啄败了对手的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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