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窝在沙发里聊得投入,地下室的门被推开。吴瀚的妈妈端着一碟切好的水果走进来,视线直接落在儿子身上:“你怎么不接电话?你爷爷打了好几个都没打通,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吴瀚在沙发缝和靠垫间摸索了一圈:“刚聊着没注意,手机不知道塞哪儿了。爷爷找我有什么事?”
“他叫你晚上过去吃饭。”妈妈目光扫过几个年轻人,“给你们切了点水果,慢慢聊。”放下水果就出去了。
几个人又闲聊了一阵,感觉也差不多聊透彻了,便各自散了。
吴瀚送走朋友,在一堆效果器线材上找到手机。果然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他看了眼时间,匆匆朝爷爷家赶去。
时间掐得刚刚好,吴瀚进门的时候,爷爷刚在桌上摆好菜。
老人一抬头看见他,花白的眉毛扬了扬:“哟,还挺准时。”朝厨房努了努嘴,“赶紧去洗手,吃饭。”
吴瀚应了一声拐进厨房,没一会就擦着手出来,看着桌上色泽诱人的红烧鱼、炖得软烂的排骨和几样小炒,不禁有些诧异:“今天什么日子啊?张罗这么多菜?”
“这可不是我做的,”爷爷拿起筷子,朝对面楼的方向虚指了指,“是对门端过来的。”他没有动筷,而是看向吴瀚,神色严肃了些,“你先坐下,我有事问你。”
吴瀚依言坐下,爷爷前倾着身体问他:“你知不知道莫梓言现在哪里?她爸妈都找不到她。”
吴瀚听了,轻笑一声:“要是真心想找的话,怎么会找不到?她爸妈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妈妈下午送了这些菜过来,坐了一会,”爷爷叹了口气,“话里话外就在说现在莫梓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着家就算了,连点音讯都没有,只知道你跟她有联系,想让我从你这儿打听点消息。”
吴瀚夹了一筷子鱼,回护道:“莫梓言既然不联系他们,自然有她的道理。她不想被找到,谁也没办法。下次他们要是再来问,你就直接说不知道,让我来处理。”
爷爷顿时瞪起眼睛:“我这吃人嘴短,不得帮人家把活干利索了啊,你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情况都给我交代清楚,她现在到底人在哪儿?安不安全?”
莫梓言近来时不时就情绪不好,要是她爸妈知道了她的位置,三天两头去烦她,只怕会雪上加霜。吴瀚隐去自己的助力作用,只含糊地说她找了个清静的房子自己住着,一切都好。
至于其他的能不能说,能说多少,还得找个时间征求一下她本人的意见。
莫梓言状态好的时候,生活中最大的压力源就是给吴瀚送礼物,尽管吴瀚反复多次、真心实意地强调过,送什么都行,不送也没关系,但莫梓言有自己严苛的标准,无法敷衍了事。
现在碰到两点半签约公司,迎来了事业上的一个重要节点,这个月的礼物就更显得意义非凡。莫梓言冥思苦想了很久,决定送他一套演出服,耗费了很多精力,在购物网站和买手店里都没有挑合心意的。
她也是太久没吃过干活的苦了,一时冲动就打算亲自动手——不是从量体栽衣开始,而是挑选几件版型和材质都还不错的基础款衣服,自己改造。
考虑了他们乐队的表演风格,以及逐渐转凉的天气,她精心挑选了一件版型挺括的深色牛仔外套作为基底。接着伏案几个晚上,反复勾画,修改,设计出一个协调且不失摇滚张力的图案。
草图一定,便着手采购了各色大小不一的烫钻和专门的烫钻笔,一头扎进自己的设计大业。忙起来都顾不上自己的情绪好不好了,只想着赶紧把活干完。
莫梓言跳了一回预言家,就在她埋头赶制演出服的时候,那边两点半乐队也迎来了签约后的第一个实质好消息——章磊给他们争取到了一场颇具规模的拼盘演出。
有了演出,四个人聚在一起排练的时间就多了起来。方森屿一有空就抱着手机傻笑的样子,在成员面前表露无遗。
吴瀚冷眼瞧着,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感觉就像是一直和你坐在后排插科打诨的差生同桌,突然悄无声息地考了个年级第一,复杂得很。
排练间隙,吴瀚和方森屿瘫在院子草地里的遮阳伞下,指尖夹着的烟升起袅袅细丝。方森屿盯着手机屏幕,嘴角向上咧着,眉眼间全是甜腻的笑意。
吴瀚弹了弹烟灰,对方森屿说:“这次看着还挺上心的。”
方森屿回复完消息,从屏幕里抬起头,没有迟疑:“这回是认真的。”他捕捉到吴瀚欲言又止的神情,了然地挑眉:“你那边还是推进不下去?”
吴瀚苦笑了一下,烟灰簌簌落下:“何止推进不下去,都无处下手了,总是被她拒之千里。”
“越是这种时候,你不是越应该积极主动?”方森屿把手机扔到一旁,身体前倾。“多约人家出来吃吃饭、看看演出,你天天不是做歌就是跟我们厮混,这能行吗?”
吴瀚叹了口气:“早试过了,她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我也不想勉强她,更不想让她觉得烦。”
方森屿:“她现在只拿你当朋友,你总得先释放点信号,让她知道你不止想跟她当朋友吧。”
这话还在空气里打着转,吴瀚扔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吴瀚看到来电显示,脸上的阴霾和懒散一扫而空,迅速接起电话,一味轻声细语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好的”。
挂了电话,他动作利落地将还剩半截的烟摁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站起身:“赶紧排完早点收,今晚有约了。”
这前后不到三分钟,从颓丧到振奋的极致变脸速度,看得方森屿一愣一愣的。
电话是莫梓言打来的,她难得主动约了吴瀚吃饭,自己又没什么想吃的,便让吴瀚挑地方。吴瀚非常上心,辗转了几个人,临时订到一家颇难预约、氛围安静的私房菜。
排练一结束,就换了身衣服去接莫梓言。到了停车场,莫梓言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手里还拎着一个白色纸袋子。
上了车就将纸袋子递到他面前:“今天是来给你送礼物的。”
吴瀚接过袋子:“是什么,现在能打开吗?”
“可以啊,”莫梓言点点头,身体微微向他这边倾斜,“打开看看吧。”
吴瀚小心地打开纸袋,从里面取出来一件牛仔外套。当衣服完全展开时,呼吸不由得一滞——外套的背面,竟然用无数颗大小不一的黑色和银色烫钻,拼贴出一个由两把吉他巧妙构成的骷髅头,袖口、衣角甚至领口处,也都用同色系的钻精心点缀,处处都透露着纯手工制作的痕迹。
吴瀚完全没想到会收到这样一份沉甸甸的心意,一时怔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凹凸不平的钻面,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莫梓言看着他愣住的样子,轻声解释道:“这个送给你当演出服。穿着这个上台,谁也没有你闪亮。”说着说着就有些没信心了,“虽然可能有点太夸张了……”
吴瀚的身子猛然探过中控台,伸出双臂将莫梓言紧紧搂进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窝,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这是我收到最棒的礼物,我特别喜欢,谢谢你。”
莫梓言闪躲了一下,距离太近没躲开,用很轻的力道回推他的肩膀,低声道:“你喜欢就好。”
吴瀚松开她,坐回到驾驶座:“正好我们下周就有演出了,到时候就穿这个演,你一定要过来亲眼看看这件衣服在舞台上的效果。”
莫梓言应道:“行啊。”
吴瀚脸上的笑容放大,将外套仔细叠好,放回纸袋,然后启动引擎,轻快地说:“走吧,现在带你去吃饭。”
车子驶出停车场,平稳地汇入傍晚的车流,拐过几个街口,经过一个公园。公园外围人行道上,有各式亮着灯光的小吃摊,莫梓言忽然惊叹一声:“有烤红薯和糖炒栗子!”
吴瀚侧过头:“想吃这个?”
莫梓言:“有一点点想。”
吴瀚二话不说,在前方找到停车位。和莫梓言下了车,步行返回去,寻找烤红薯和糖炒栗子。
然后一人手里捧着一条热乎乎、软糯糯的烤红薯,在公园的椅子上被烫得龇牙咧嘴。吴瀚被红薯烫得下不了口,便先把它放在一旁。拿起那袋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剥开栗子壳,将金黄的果仁递给莫梓言。
莫梓言道谢接过,将温热的栗子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吴瀚问:“待会还能吃得下吗?我还打算带你去吃好吃的呢”
莫梓言:“吃不下了,这个就很好啊,咱们几时能有这样的闲心和机会,逛着公园吃栗子。”
“只要你有空,我随时都可以啊,”吴瀚手里捏着一颗剥了一半的栗子,想起了爷爷交代的事,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件会破坏气氛的事。
莫梓言敏锐地察觉到他有话想说:“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呗。”
吴瀚就直说了:“你爸妈在找你,我要把你的地址告诉他们吗?”
莫梓言拿着烤红薯的手顿在了半空中,沉默地看着远处的树影,过了很久才说:“还是别说吧,你告诉他们我过得很好就行。”
“好。”吴瀚继续剥着手中的糖炒栗子,对她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
莫梓言拿起烤红薯,心不在焉地小口吃着,目光投向公园里来往散步、谈笑风生的人们。她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怎么过日子的呢?怎么能看起来……完全没有烦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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