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梓言答应了吴瀚去看演出，就没打算失约。
可到演出那天，却莫名觉得浑身乏力。她强撑着换好衣服，穿上鞋，伸手去拉门把手的时候，一阵毫无预兆的心悸猛地攫住了她，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控制的手抖。
她靠着墙壁上，大口喘着气，那扇薄薄的门，怎么也打不开了。
挎包里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铃声在寂静的玄关里显得刺耳。她听着，那铃声一遍遍响，停了，又再次固执地响起。她连动一根手指去接听的力气都没有，任凭那声音循环往复。
仿佛煎熬了几个世纪，那阵可怕的心悸终于慢慢平息，身体里被抽空的力气回来了一点点。她蹲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五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吴瀚”。
她回拨过去，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吴瀚紧绷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你到哪里了？怎么没接电话？”
莫梓言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勉强挤出一点声音：“对不起，我今天去不了了。”
吴瀚：“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莫梓言：“我没事，就是突然不想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迟疑道：“你真的没出什么事吗？”
莫梓言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没有。”
吴瀚：“好。”
吴瀚将手机从耳边拿下，屏幕暗下去。他盯着那黑色的屏幕看了几秒，把它塞进了牛仔外套的口袋里。
一直留意着这边情况的余晖，投来询问的眼神。吴瀚对上她的视线，状似随意地吐出几个音节：“她不来了。”
乐队四个人加上一个余晖，提前试好了音，在场地附近找了个饭馆子，等着莫梓言过来一起吃晚饭，结果集体被放了鸽子。
余晖：“没出什么事吧？”
吴瀚掠过桌上那副空置的碗筷：“她说没事，咱们先吃吧。”
吃完饭回来，休息室里多了许多新鲜的面孔，有另外几支参演乐队的成员，也有他们带来的朋友，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笑、抽烟、喝酒。
这次拼盘演出开场的是一支全部由女生组成的乐队，名字叫“马丁靴”。
余晖刚走进房间，就在嘈杂的人群里，精准地识别出了这支乐队的全部成员，原因无他——这五个女生都太飒了，完全就是余晖心目中酷酷的朋克女孩。
余晖暗自欣赏着，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这些女生跟方森屿他们十分熟络！
两点半一进来，那几个女生就走过来打招呼，其中有个化着精致雀斑妆，嚼着口香糖的女生，在和方森屿寒暄完之后，轻飘飘地打量着站在旁边的余晖，直接问方森屿：“女朋友？”
方森屿一只手搭上余晖的肩头：“啊，就是那位专属摄影师。”
“原来是你啊！”那女生眼睛一亮，看向余晖的目光多了点期盼，“那小姐姐，今天能不能也帮我们拍几张照片？”
余晖还没搞清楚状况，方森屿就替她一口答应：“没问题啊。”
等人一走，余晖立刻拽了下方森屿的袖子，压低声音：“什么没问题？我还没搞清楚是咋回事，你怎么就答应了？”
方森屿这才解释道：“她特别喜欢你给我们拍的那些照片，之前还问我是在哪里找的摄影师，我说是我们乐队的专属摄影师，不外借，今天见到你本人估计也是觉得机会难得吧。”
余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那你也不能胡乱答应啊，我拍照之前也要做很多功课的，不是随便拍拍的。”
方森屿讪讪的：“那咋办，我嘴一快就给答应下来了。”
余晖无奈：“你都答应了还能咋办，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马丁靴负责开场，她们试完音没多久就差不多上台了，余晖趁着她们在候场的短暂空隙，搜索了一下她们的社交媒体账号，紧急做了功课。
正当她们登上舞台，台下响起第一波欢呼声时，余晖接到了外卖的电话——她订的蛋糕到了。
柯骏吐槽过他们乐队一盘散沙的团魂，连签约那天都没有聚一起庆祝。余晖便想等他们第一场正式演出结束，订个蛋糕小小地庆祝一下，有点仪式感，也是讨个好彩头。
“马丁靴”的音乐已经响起，余晖正在侧台的幕布边，找着角度走不开，就让方森屿去拿了。
她在台上台下蹿了一圈，抓拍到几张“马丁靴”在舞台光效下的精彩瞬间，心满意足地回到休息室。却看到桌上打开了的蛋糕盒，托盘上只剩下零星一点奶油。
余晖环顾四周，看到方森屿正和乐队的其他人说笑着，将他拉到一边：“我让你去取的蛋糕呢？”
方森屿被她问得一愣，茫然地眨了眨眼：“今天不是有人过生日嘛，我一拿进来大家都围着唱生日歌，就切着吃了。”
余晖气得要跳脚，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那是我特意订来给你们庆祝签公司首演的！人家过生日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森屿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试图化解：“我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啊，没事，吃都吃完了，反正都是朋友，也不算浪费。”
这话说得，还不如不说，每一个字都在余晖的心头火上浇油。她满含心意挑了个蛋糕，连影子都没看见，全进了别人的肚子，自己连口奶油都没捞着。
余晖抿着嘴唇，偏过头，不再理他。
外面的音乐声停了，“马丁靴”的表演结束，接下来就该两点半乐队上场了。方森屿瞥了一眼绷着脸的余晖，用指腹捏捏她的脸颊：“别气了，待会演完给你补一个。”说完，就快步加入乐队成员们，抖腕、开嗓，做最后的热身运动。
余晖胸口的闷气还没消，堵得难受，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相机，又看了看正在做最后准备的成员，终究还是责任心占了上风。抓起相机，一言不发地跟着队伍走向舞台侧方。
活是干了，可完全是带着情绪。什么构图、光影、角度，全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板着脸乱拍了一通。
在拼盘演出上，很多乐队自己演完之后不会立刻离开，而是留下来互相看看别人的演出。两点半演完也没走。崔明捷和柯骏跑到台下去看了，吴瀚抱着胳膊站在侧台的阴影里。
他眼里装着炫目的灯光，心里却记挂着莫名失约、声音虚弱的莫梓言，指尖摩挲着牛仔的布料，纠结着要不要去找她。
同样站在侧台的方森屿和余晖，中间却隔开了几步的距离，站成了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方森屿悄悄伸出手，想去勾她的手指。
余晖毫不客气地一把挥开了，往旁边又挪了半步，只留给方森屿一个写满“拒绝交流”的侧脸。
要不是在休息室一个人都不认识，她才不会跟他一起站在这里。
所有乐队的表演都结束了，吴瀚也纠结出了结果——他还是放心不下莫梓言，匆匆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便先行一步离开了。
庆功宴就订在Livehouse前面那条街，步行就能到。
余晖一路沉默，闷头往前走，走着走着，再抬头，周遭已是陌生的岔路口，在昏黄的路灯下一时分不清该往哪边走。
她仿徨着停下脚步，回过头，乐队的其他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只有方森屿，双手插在裤袋里，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余晖实在不想主动和他说话，便只是转过身，用带着怨气的眼神直直地看着他，指望他能看懂这眼神，赶紧指个方向。
方森屿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一言不发地回看她，两人莫名其妙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余晖气不过，掏出手机自己导航，方森屿这时候倒反应很快，几步上前，一把从她手里抽走了手机。余晖抢了几下，没抢过，见他没有要归还的意思，掉头就走，也不管方向对不对。
方森屿赶紧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将她带得转过身来，另一只手轻轻掰过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
觉得无奈，又有点好笑：“你傻不傻？什么都不说，自己在那儿气半天，路都走反了知不知道？”
余晖瞪他：“是，你不傻，全世界就你最聪明，”
“好了好了，”方森屿放柔声音，“我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拿你订的蛋糕去帮别人过生日了。”
余晖不为所动：“还有呢？”
“还有？”方森屿面露难色，“不会吧，我今天犯了这么多事？”
“你当然还有！”余晖的声调不由得升高，积压的不满总算有了突破口，“你又不是我老板，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自作主张替我答应给别人拍照？而且你跟马丁靴混得挺熟是吧，就你们有共同话题，你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嫣红的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方森屿望着那一张一合的唇瓣，像是被花蜜蛊惑的蜂，那些气呼呼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低下头，情不自禁地凑近那片红润，快速地、轻轻地啄吻了一下。
余晖的声音戛然而止，方森屿感受到她慢慢变得柔软，掌心托住她的后脑勺，正要加深这个吻——
“嘀嘀！”
路边突然窜出一辆电动车，擦着他们身边疾驰而过，骑手还故意按了两下尖锐的喇叭！
喇叭声刺破静谧的夜。余晖被吓得浑身一激灵，本能地就朝方森屿怀里猛缩进去。
方森屿几乎是同时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挡了一下，扭头看向那辆迅速远去的电动车，低声骂了一句：“草！”
两人这大惊失色的狼狈样，和刚才的浪漫形成了滑稽的对比。
余晖在他怀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且越笑越厉害，最后干脆从方森屿怀里钻出来，笑得直不起腰。
方森屿被她传染得也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完了没有，还亲不亲了？”
余晖摆手，从笑声里挤出话来：“你等一下。”
方森屿不等，抓住她的手就压上去，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温柔又强势地攫取着她的气息。余晖被他亲得晕晕乎乎，大脑缺氧，软软地抓着他的衣角回应。
良久，方森屿才恋恋不舍地分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气息微喘。他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泛红发热的脸颊：“走吧，带你去买蛋糕。”
余晖眼神迷蒙：“不去庆功宴了吗？”
“不去，”方森屿答得干脆，牵起她的手，十指紧密相扣，“咱俩自己吃。”
他牵着她，低声说着话，朝着与庆功宴相反的方向走去，两人互相依偎着走入更深的夜色。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