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完全走近，余晖便先开了口：“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吹冷风？”
莫梓言闻声回过头，鼻尖被风吹得微微泛红，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冒着热气的温泉池：“打算待会直接跳到温泉池里，感受一下冰火两重天。”
余晖笑着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将那个袋子递到她面前：“当当当当当——给你一个小玩意。”
莫梓言接过来，打开袋口：“啥呀？”
“我觉得挺适合你的一副小耳环，”余晖含着笑意，注视着她脸上的反应，“你打开看看。”
莫梓言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掀开盒盖，眼底映入一对精巧的耳环，简约而不失细节，是个很有品位的“小玩意”。
惊喜感像流星一样，在莫梓言心里转瞬即逝，紧随其后的，是应该怎么回礼的焦虑。
余晖像是会读心术，适时说：“就是一个小玩意，你喜欢就戴一戴。不要有压力，也不要整什么回礼给我。”
莫梓言抬头看向她，忍不住笑起来：“好的，霸道总裁。”她捏着首饰盒，指尖在丝绒表面轻轻摩挲，“谢谢你的礼物，我非常非常喜欢。”
余晖霸道了没有两秒，笑嘻嘻地一把抱住莫梓言的胳膊，贴了上去：“总裁也要冻僵了……要不咱俩真的跳到那个池子里涮一涮吧？”
莫梓言被她扯得晃了一下，顺势就笑着将她往温泉池的方向推了推：“那你先去给咱俩试试水温合不合适。”
“我走也要拉上你！”余晖反应极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反身就想把莫梓言往那边带。
两人顿时戏闹着扭作一团，又高又亮的笑声，透过玻璃门，传到了里面的麻将桌上。
艾薇刚摸到一张牌，闻声抬眼看出去：“那俩在干啥呢，怎么抱在一起跳舞了？”
方森屿和吴瀚同时抬头望向窗外。庭院里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看上去还挺缠绵，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又无声地挪开。
应该……没出什么大事吧。
上次在郊外的小院里没吃成烧烤，是吴瀚心里的一个小小遗憾，这次说什么也要弥补回来。天色稍暗，他就散了麻将局，开始张罗在院子里摆烧烤摊。
架炉子、生火，开烤，这些都不是他弄的。大少爷嘴上说得热闹，实际上唯一会干的活就只有从车里把买好的食材搬下来。
真正干活的人是方森屿。一到这种事关食材的情况，他就变得很权威，所有人都来问他的意见。
生起了火，方森屿就挽起袖子，尽职尽责地站在炉子边守着炭火。
刚开始炭没完全烧起来，火苗蔫蔫的，热度也温吞。一串小小的羊肉串架上去，得等上好一会儿才能渗出滋滋作响的油花，慢得让人心焦。
其他人在院子里玩飞盘，余晖懒得跑，就帮着方森屿递递调味料，也这样占了近水楼台的便宜。零星烤熟的几串羊肉串，全进了她的肚子。
柯骏跑了半天，只闻其味，不见其肉。他飞盘也没力气玩了，循着香味踱步过来，看见余晖正美滋滋地咬着最后一小块羊肉。
他对方森屿揶揄道：“师傅，你这个摊的烤肉串是不是仅限VIP会员啊？我们普通顾客就只配闻闻味。”
余晖一听差点被嘴里羊肉呛到，捂着嘴咳嗽起来。方森屿笑着伸手替余晖轻拍后背，还不忘接戏：“不好意思啊这位贵宾，现在这火太小了，很难烤熟，待会烤好了亲自给您送过去。”
柯骏抱起胳膊：“那你快点的吧，我这待会还有个上亿的项目会议要开，饿着肚子多影响我发挥。”
两人这一来一往、说来就来的无厘头演技，让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余晖再次笑得前仰后合。烟一熏，她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炭块在铁炉里烧得愈发红亮，总算摆脱之前的温吞。肉串一放上去，立刻“滋滋”冒响，诱人的焦香随着晚风强势地弥漫开来。
玩累了的伙伴们闻着味就过来了，自然而然地围拢在烤炉边，手里拿着酒或肉，大声地笑着，聊着，松弛得像是在一个篝火晚会。
忽然，远处传来 “咻” 的一声轻响，紧接着，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猛地在墨色夜空里炸开，不知道是谁家放了烟花，在夜空里绽放一轮又一轮绚烂的花火。
他们一个个仰起头，流转的光彩在他们年轻的、带笑的眼眸里闪烁，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们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伙伴、爱人。
还有这比更幸福的事么？
在最好的年纪，和最好的人，共赴一场璀璨。
自给自足的烧烤宴总是能持续很长时间，等到收摊的时候，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喝了点酒，不太适合泡温泉，几个人又接着回去打麻将了。
余晖也没泡温泉，上楼冲了个澡，打算早早入睡。
她走出浴室，方森屿就在床边坐着，听到动静便抬起头看向她。
余晖见到他在这里，还有些诧异：“你们的麻将局散啦？”
方森屿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没有啊，他们还在打。”
余晖靠在他的肩头：“那你舍得这么早上来？”
方森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有正事要办。”
情侣之间干点这事很正常，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方森屿这样直愣愣地跑上来也有点太明显了。余晖脸皮薄，觉得明天会无法直视大家，从他怀里钻出来就要起身：“那你办吧，我要下去打牌。”
“你不在，这事怎么办得成？”方森屿手臂稍稍用力，将她重新拉回身边，“柜子里有个东西，你能帮我拿一下么。”
余晖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朝着柜子走去，嘴里嘟囔着：“什么东西还得我亲自帮你拿？”
她拉开柜门，看见里面搁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快递纸箱，转过头，用眼神向方森屿传递着疑问。
方森屿双手撑在床上，微仰着头：“好奇就打开看看。”
余晖把箱子放在地上，扯开胶带，打开纸箱，看见一个醒目的拍立得相机包装盒，当即发出一声惊叹，三两下就撕开了包装，从里面取出一台造型复古的棕色拍立得相机。
她惊喜地连连低呼，转身扑进方森屿怀里，脸上写满了兴奋：：“你怎么知道我想买拍立得？”
这款型号她反反复复地看测评，比较着画质、相纸成本、外观，在“真的好想要”和“好像也不是必需品”之间来回摇摆，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方森屿稳稳接住扑进怀里的人，故作淡然：“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罢了。”余晖很喜欢给亲近的朋友送小礼物来表达爱意，方森屿就用她的方式，让她收到反馈。
余晖对这个拍立得爱不释手，欢喜中有一丝无措：“可是怎么办，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方森屿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低声开口：“那你把眼睛闭上。”
余晖顺从地阖上眼帘，长睫轻颤。方森屿的气息渐渐靠近，捧起她的脸，指腹蹭过她的脸颊，在她的唇上落下一枚轻柔的吻。
他说：“这不就是了。”
余晖睁开眼，方森屿还离得很近，眼底含笑。
什么害羞、什么顾虑全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放下手中的相机，伸手拽住了方森屿的衣领，稍一用力，就强势地把他拉得更近。不等他反应，主动吻了上去。
方森屿讶异了一瞬，随即搂住她的腰，将她更紧地按向自己，吻得更深。
亲着亲着，不知是谁先失去了平衡，他揽着她的手臂一松，两人便相拥着跌进柔软的被褥之中……
短暂的元旦假期结束，基本上没有人还能有心思认真上班的。余晖家离得远，往年的春节假期都会多休几天年假，在家待久一点。
今年却因为方森屿有点纠结。
尤其是知道方森屿连家都不回，打算自己一个在绍城过春节，她的心情就更复杂了。她都不知道过年还能有“不回家”这个选项。
余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劝他回家过节，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春节有什么意思，方森屿只说他在哪里过都一样。
劝是劝不动了，余晖便默默盘算着自己最快什么时候能回来。
同样因为过年的事而提前烦恼的人，还有莫梓言。
莫梓言一个人孤立了她父母好几个月，要是连过年都不回去，那真的是要闹到断绝关系的地步了。可回去吧，她又没有个台阶，让她回去道歉，她肯定不干。
在这个关键时刻，吴瀚出手了。
吴瀚先让自己爷爷去探了探口风，然后带了点白酒、礼盒，去她家坐了坐。跟她爸妈说，这些年货是莫梓言买了，让他帮忙送过来的。
还说她最近状态不太好，一直在面试工作，焦虑得睡不着觉，压力太大还导致经常过敏，人也瘦得没个人样了……总之，莫梓言在他嘴里已经惨得不能更惨了。
他走后的当天晚上，莫梓言就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她妈妈不提以前，只问她打算哪天回家。
没有道歉，不翻旧账，彼此各退一步。父母和孩子之间矛盾依然存在，但他们都在学着用更体面的方式来面对。
至此，他们莫家这场横跨秋冬的割据战争，在农历新年到来之际，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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