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回家那天,方森屿送她去机场,人都还在她眼前,她就已经开始难过了。虽然知道也没分开几天,但这心情就是空落落的,不那么美丽。
登了机坐在位置上,她还偷偷抹了两滴眼泪,心里模糊想着:也不知道方森屿离开她去外地演出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两个多小时的航程里,余晖全程浸泡在离愁别绪里,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
直到飞机落地遂南,走出舱门,大片大片灿烂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泼洒在她的肩头,一秒就把她低落的情绪蒸发了个干净。
她取了行李,拖着行李箱小跑着到达出口。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伸长脖子等待的老爸,欢天喜地奔了过去。
遂南沿海,冬天的特征很不明显,只要不下雨,穿个羽绒服都能热出汗。
余晖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了。拿出手机,对着车窗外那轮夏日般的太阳拍了张照片,发给方森屿,跟他报了平安。
车子驶过熟悉的街道,两旁的行道树依旧葱郁,树梢上装饰着应景的红灯笼。
一踩上遂南的土地,余晖的语言系统就自动切换成了方言,叽叽喳喳地跟老爸从今晚吃什么聊到要买什么年货。
虽然在外面早就已经是能独挡一面的成年人,但回到了家,余晖就会努力扮演好“小孩”的角色,耍耍宝,撒撒娇,逗她爸爸和奶奶开心,让她家里热闹些。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父亲没熄火,从后备箱里取出她的行李箱:“档口里忙,你小姑一个人转不开。你自己能把行李拎上去吧?”
“能!”余晖接过行李,目送他的车汇入车流,自己拎着行李箱上了楼。
家里的门大开着,余晖走进去,奶□□上包着一块旧毛巾,正弓着腰,擦拭着电视柜角落里积年的灰尘。
她那人高马大的表弟李勋,则一脸“生无可恋”,手里攥着一块灰扑扑的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茶几腿。
李勋一抬眼看见她,如同看到了天降的救星,兴奋地高喊着“姐姐!姐姐你回来啦!”,冲刺过来,毫不犹豫地将手里那块温乎乎的抹布交接给了她。
“年轻人要多干点家务活,锻炼身体!”余晖甩开他的抹布,把行李箱靠墙放稳,径直走向奶奶。
奶奶听到动静直起腰,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余晖上前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抱。
奶奶拍着她的背,连声问:“中午吃饭没有?这么远的路回来,累不累呀?”
“不累,饭也吃过了。”余晖松开奶奶,环顾一下大扫除的战况,“我爸说,小姑在档里帮忙。”
奶奶拿起抹布,继续干活:“是呀,不然你爸都没空去接你。”
余晖挽起袖子,捞起一块干抹布在水盆浸湿,准备帮忙擦擦桌椅,奶奶连连阻止:“马上就弄完了,你就别再沾湿手了,回房间歇会去。”
余晖看了一眼破碎的表弟,没忍心真的走,接着奶奶的活,仔仔细细地把剩下的桌椅板凳擦得光洁明亮。
筹备过年这件事,本身也是过年。余晖家里人手少,爸爸更是被那个水果档口牢牢绑住,她自然而然就成了奶奶麾下的主力军。
回家的头两天,她根本没闲下来,忙着和奶奶去逛那条每年此时就变得格外拥挤热闹的年货大街。
对联、红包、干果炒货、糖果饼干……她们在各种摊位前穿梭。奶奶负责选品,余晖负责拎包,在弥漫着吆喝声的大街上,大包小包的把“年”带回家。
置办好了家里的东西,余晖吃过午饭,主动去了水果档帮忙,让她爸倒倒班,回家吃口热乎饭。
和父亲接完班后,午后短暂的闲适时光降临在小小的水果档。这会儿没什么客人,街道上的喧嚣被阳光晒得有些慵懒。
余晖坐在摊子后头,看着面前父亲码得整整齐齐、色彩鲜亮的苹果和橙子,心念一动。拿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方森屿,配文自嘲道:“继承家业了![图片]”
方森屿的回复飞快弹了出来:“坏了,真让我傍上家大业大的富二代了。”
余晖“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见四下无人,估摸着老爸回家吃饭不会这么快回来,便放心大胆地给方森屿拨了视频通话。
视频一下就接通了,但方森屿还躺在床上,头发凌乱,睡眼惺忪,显然是刚睡醒。
余晖:“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怎么还没起床?”
方森屿眯着眼睛,把镜头转向旁边的窗户。窗外天色灰蒙蒙的,阴沉得没有一丝阳光。
“你看哪里像是有太阳的样子,”他的声音还有点刚睡醒的沙哑,“这儿都快世界末日了。”
“那给你分享一下我家这边的阳光吧,让你远程晒晒太阳,”余晖说着,把镜头切换到后置,对准店外。
顿时,屏幕上洒满猛烈的阳光,街道明亮,树影斑驳,与方森屿那边的阴沉形成鲜明对比。
方森屿被这明亮晃到了眼,适应了一会才注意到远处的景物:“那是一座桥吗?”
余晖家的水果档,是开在沿江路和主路交汇的T字路口旁,外面有一条宽阔的大河,这条河从上到下有许多跨河涌的石桥,余晖家门前的这座桥是第十八座,所以叫十八桥。
“对啊,那个是十八桥。”余晖说着还有点小骄傲,把手机倒到另一只手,给方森屿拍马路对面的店铺,“我家这个位置超好的,你看,对面也有很多店铺,有新开一家糖水店,我还蛮想尝尝的,不过人家老板回去过年了,没开门。”
方森屿很配合地接话:“那啥时候开门啊?你回来的时候给我也带一个尝尝。”
余晖顺口说道:“好像没那么快能开门,这次是赶不上了,下次把你带过来尝吧。”
“行啊,”方森屿在镜头那边笑了起来,又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感觉你已经回去很久了。”
余晖乐了:“明天才除夕,还没正式开始过年呢。”
方森屿叹了一口气,声音拖得老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现在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了。”
“得了吧你,”余晖嘴上嫌弃,眉眼却弯了起来,“现在没人管着,出去喝酒不是更潇洒?我看我太早回去还碍你的事。”
方森屿正要反驳,余晖瞥见一对中年夫妻正朝着水果摊走来,在打量摊上的苹果。便匆匆对着镜头挥了挥手:“先不说了,有顾客来了。”说着就挂断了视频。
她的视频一挂,方森屿房间里的唯一的光亮也灭了,他身子一歪,重新滑进尚且存留着体温的被窝里,用被子蒙住了头。反正起床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他说“度日如年”,固然是掺杂了夸张的修辞手法,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也挺符合他现在的状态。
自打余晖回去之后,他歌也不想写,饭也不想做。每天就打打游戏,想起来就烫两根青菜凑合吃。把日子过得索然无味,像是在心不在焉地等待着什么。
除了方森屿,大多数人在除夕这天从早到晚都在忙着吃。
在余晖家,除夕早上必须要喝一碗用鸡汁熬出来的鸡肉粥。往年余晖总是要睡到奶奶和爸爸轮番进来催促,今年却一反常态,早早就起床,围着奶奶转悠,帮着看火、积极下料,看上去是要熟练掌握这碗粥的做法。
奶奶看着突然变勤快的大孙女,老怀甚慰,连连夸她长大了、懂事了。
风俗不一样,吃的东西也不一样。
莫梓言家的除夕早餐是拳头大的汤圆,以前她若是起晚了一点,就会被她妈妈一直念。而今年,气氛比较微妙,爸妈待她客气了许多。
等她主动走出房门,妈妈才温和地说锅里煮好了汤圆,让她赶紧去吃。
莫梓言吃着一如既往齁甜的汤圆,爸妈正在客厅里大包小盒地收拾准备带回老家的年货。莫爸忽然说:“要不把梓言买的那瓶酒也拿上吧?”
莫梓言从碗里抬起头,满头疑问:“啊?我什么时候买了酒?”
“就前段时间,你让吴瀚送过来的啊,自己买的东西都不记得了?”莫妈边说边走向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一瓶档次不低的白酒,递给了莫爸。
吴瀚?
莫梓言愣了一瞬,前后一串联,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默默低下头,将最后一口甜腻的汤圆咽下,脑海里同时升起了两个念头。
一个是原来吴瀚比自己成熟多了;另一个则像细小的针,扎了她一下: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个大人?
接下来的流程,估计全国各地都大同小异,贴春联、做年夜饭,一家人围坐在桌边热热闹闹地吃年夜饭。酒杯碰在一起,随即响起喜气洋洋的吉祥话。
不再年幼的孩子们,就趁着这几天疯玩,享受无所事事的惬意。然后等着时间一到,收拾好心情,整理好行李,走向新一年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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