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雨停了。
天空是深沉的靛蓝色，云层散开处露出几颗疏落的星子。公司楼下停着四辆豪华大巴，车身上印着GM的银色logo，在路灯下泛着冷冽的光。
同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低声交谈。女孩子们大多化了精致的妆，穿着休闲又不失设计感的衣服；男同事们则相对随意，T恤牛仔裤是主流。
「听说梨花溪现在被万盛收购了，重新装修后档次又提升了一大截。」
「我查了攻略，他们新辟了‘竹涧茶寮’和‘听松阁’，可以体验宋式点茶和古琴。」
「晚上的星空温泉才是一绝，躺在池子里看星星……据说还定时放养萤火虫......」
黎雯拖着银色行李箱走过来时，伊森立刻从人群里冲她招手：「这边这边！」
他今天穿了件花里胡哨的衬衫，红底配上大朵的白色扶桑花，配黑色短裤，墨镜推到头顶，活像个要去海边度假的游客。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黎雯忍不住笑了出来。
「团建嘛，就是要有点仪式感！」伊森挤眉弄眼，凑过来压低声音，「诶，你家万总跟来吗？我听行政部说可以带家属，他不是常去梨花溪出差？」
黎雯摇了摇头。
她不喜欢万禹宁出现在自己的工作场合。以他的身份，一旦露面，难免会让她成为话题中心。她更喜欢把工作与生活划清界限。
好在他也尊重这点，送她到集合点附近便适可而止。
「他最近项目忙，就不参与了。」
黎雯话音刚落，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滑至路边。
是勒克司那辆奔驰S级。
车门推开，一只深棕色的工装靴踩在地面上，接着是包裹在工装裤里的长腿。
勒克司从车里出来，今天没穿西装，而是套了件深蓝色的飞行员夹克，内搭纯黑T恤。夹克的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T恤领口和一小片锁骨。
这身装扮将他身上那股精英气质冲淡了不少，反而添了几分粗粝的野性。
几个女同事小声惊呼：
「陆总今天也太帅了吧......」
「这身材，这气质，不输男模啊......」
伊森挤在黎雯耳边，用气声说，「要是勒克司能让我摸一摸大胸肌当工伤补偿，我愿意一个月为他无偿加班。」
他咂了咂嘴，目光往那边飘，「啧啧，你看那鼓鼓囊囊的饱满胸肌......真想上手感受下。」
黎雯连忙捂住了他的嘴。伊森这个人，什么正经场面都能被他带进「颜色专区」。
勒克司......胸肌......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不违和，但不道德。
黎雯一时不敢看向勒克司，只得扭过头，假装对车门构造产生了浓厚兴趣。
「走走走，上车了！」行政部的同事开始招呼大家。
黎雯跟着伊森上了第二辆车。
车厢里的座椅，是宽敞的航空椅，每个座位都配了小桌板和充电接口。
她选了靠窗的位置，伊森坐在她旁边。
刚放好行李，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勒克司迈着长腿，径直走向他们这辆车。
司机显然也吃了一惊，忙不迭地站起身。
勒克司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登上台阶，目光在车厢里扫视一圈。
空气瞬间凝固了。
原本还在说笑的同事们都闭上了嘴，连翻找东西的动作都放轻了。
伊森在黎雯身边，嘟嘟囔囔抱怨着，「完了，这下别想放松了，大佬坐镇啊。」
黎雯没接话，只是低头默默系好安全带。
勒克司如同完全没察觉到气氛的异样。他走向司机身旁那个通常是导游或领队的位置，坦然地坐了下来。
接着，他戴上降噪耳机，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屏幕的冷光亮起，如薄刃般掠过他清晰的下颌线与挺拔的鼻梁。
黎雯自伊森的「大胸肌」发言后，就无法再直视勒克司。
她索性视线投向窗外，看着大巴缓缓启动，平稳地驶入了城市的车流中。
车厢里起初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嘶嘶声。过了十几分钟，才有人胆子大起来，开始小声聊天。
话题从最近的电影聊到网红餐厅，又拐到公司八卦。
勒克司始终没参与，甚至没抬头，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文件。
两个小时后，天色彻底黑透。窗外是连绵的郊区夜景，零星灯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经过服务区时，大巴停下休息十分钟。同事们纷纷下车活动筋骨，抽烟的抽烟，买咖啡的买咖啡，一时间充满了活人的声响。
黎雯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在便利店门口撞见了勒克司。
他正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手里拿着一罐打开的冰咖啡。仰头喝了一口，眉头立刻皱起来，盯着罐身上的标签看了几秒，然后「啪」一声，把几乎满罐的咖啡，利落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动作里透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抬手扯了扯领口，尽管今天根本没系领带。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黎雯想起他在办公室里面对棘手项目时的样子。
看起来，那罐咖啡是真的很难喝。
「陆总。」黎雯礼貌性地点头，打算从他身侧走过。
「黎雯。」勒克司却叫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
勒克司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落向她颈间。
「你过敏了？」勒克司指着她脖颈处的绯红，语含关切地问，「怎么起这么多红点？」
黎雯摸了摸脖子，意识到那块还微热的皮肤，正是万禹宁送她过来时，细细密密吻过的地方，她脸颊顿时热了起来。
「可能......可能是换季吧，」黎雯试图糊弄过去，「最近皮肤有点敏感。」
勒克司没说话。
他只是又看了那些红痕一眼，眼神深得像口古井，看不出底下涌动着什么。然后他转身，重新走向贩卖机，这次选了瓶矿泉水。
拧开瓶盖时，他仰头喝水，脖颈拉伸出流畅的线条。喉结滚动时，皮肤下的筋脉遒劲突起，一路延伸进敞开的领口深处，没入那片阴影里。
黎雯慌忙移开视线，快步走回大巴。
重新上车后，伊森正戴着耳机看视频，见她回来，摘下一只耳机问，「买什么了？」
「什么都没买。」黎雯系上安全带，趁着伊森不注意，从包里摸出化妆袋。
刚刚女洗手间人多要排队，她洗手时匆匆忙忙，根本没注意到耳后颈间的红痕。
这会她拿出小镜子，打算用遮瑕膏简单遮一下。
「莉莉，你是不是过敏了？严重吗？」
行政部的艾米忽然走过来，递给她一支药膏。
「陆总刚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正好我这里有抗过敏的药，你先用用看......效果挺好的。」
艾米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车厢里足够清晰，附近几排的同事都看了过来。
而艾米起初语气自然，可说着说着，话音却渐渐低了下去。视线落在黎雯颈侧那片痕迹上，似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位置、那种形态，或许并不太像寻常的过敏......
黎雯抬手捂住耳后，低下头接过药膏，小声说了句「谢谢」。
等艾米离开，伊森贴近她颈侧仔细瞧了瞧，又瞥了一眼坐在前排的勒克司......
「宝贝儿，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他用胳膊肘捅了捅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只想降低存在感的黎雯，「你说，勒克司该不会……该不会是处男吧？不然他怎么连草莓印都看不出来？」
偏偏这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黎雯点开一看，是勒克司私发来的消息：
「抹完药好点了吗？若仍不适，可以安排中途就医。」
公事公办的语气。甚至带着点人事部下发通知般的严谨。可配合伊森那句「处男论」，黎雯只觉得耳根轰地烧了起来。
她稳住呼吸，礼貌回复：「已经好多了，谢谢陆总关心。」
按下发送后，她忍不住抬头，看向前排那个背影。
勒克司仍保持着那个姿势，侧脸浸在窗外流动的夜色与手机微光里，鼻梁挺直，唇线平抿。
他看起来那么平静，那么......一本正经。
「你看看他，坐得跟军训标兵似的，」伊森逮着机会继续输出，「这种男人，要么是天生冷淡，要么啊......就是根本没上过‘实践课’。我赌五毛，绝对是后者。」
黎雯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我说真的嘛。」伊森无辜地眨眨眼，表情更加生动，「你看他刚才让行政部给你送药那架势，跟关心下属似的。正常男人看到女同事脖子上的红痕，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哦豁，战况激烈啊’。他倒好，直接归因于皮肤过敏……这不仅是没上过实践课，是连理论课都空白啊！」
黎雯不想搭理他，至少不想和他聊男领导开没开窍的问题，干脆闭上眼睛假寐。
可脑子里难免在想，她之前膝盖磕青了一块，别的男人会往黄色警戒区联想，勒克司第一反应是叮嘱她「运动要戴好护膝......」
这究竟是因为他思想健康，堪称当代高质量男性表率？
还是因为......他在某些领域，确实尚未「启蒙」，还停留在「小学生交流区」？
商场上杀伐果决的勒克司，与「情感小学生」产生关联，这两者之间的反差，让她心头泛起一丝荒诞的笑意。
黎雯忍不住悄悄掀开眼帘，偷偷朝勒克司的方向瞥去。
却不料，正正撞进一双深静回望的眼睛里。
感觉之前被suo，反复申请复shen，被报复了。反复不通过，特别煎熬。中间停了几天缓一缓，后面恢复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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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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