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其实已经死透了

雀斑脸的手一松,我失去了支撑,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从尾椎骨一直蔓延到全身。

我倒在地上,一时间无法动弹,只能听着雀斑脸离开的脚步声,以及他顺手把门锁上的声音。

我猛饮几口寒冷的空气,身体半边已经麻木。鲜丽的血液粘在我的身上,譬如刚刚出生在世上的婴儿。

只不过我的生命该结束了,躯体上面还染满了象征死亡的鲜红的血渍。

上天啊,如果你要罚我,请快一点,不要让我如此的痛苦。

我疼恨着自己的懦弱,怎么连死前微不足道的疼痛也受不了。

人们说,人在死去前的最后三秒,会像走马灯一样回顾自己的一生,可我并没有如此,只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

没有走马灯,我干脆想些别的来转移注意力。

如果有人问我后悔想帮助Kurokawa吗,毫无疑问,没有。那是我自己所选择的事情,又怎么能怪罪到别人身上。

我想帮助他,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想帮助他而已。

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父母双全家庭和美,性格勉强被评价为活泼开朗乐观,有三五知交好友,感情上既没有受到爱情打击,学校里也没有被霸凌饱受歧视。

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丢进人群里就可以瞬间达到迷惑性隐身效果的那种人。

我有一个好弟弟,我的朋友有许多好朋友,这也代表着普通的我从来不是被坚定不移选择的唯一一个选项。

单纯因为Kurokawa是第一个把希望坚定交到我手上的人。

以至于我想要救下他。

我这种脑子一热的人啊……大概没有人会喜欢吧。

就在我独自忧愁的时候,外面响起脚步声,它最终在门口停下,急促的节奏戛然而止,留下一片寂静。

原来是雀斑脸走回来了,手上拿着崭新的绷带,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不要乱动。”

我疑惑他要干什么,直到他单膝下跪,刀锋划过我的皮肤,我才明白他可能是想要救我。

他用的消毒方法可真是复古得不能再复古了,直接把器具往挂在墙上的蜡烛上一烤,再用刀把腹部的子弹取出来。

没有麻醉的疼痛是如此真实,如此强烈。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刀锋的冰凉,针线缝合的密密麻麻的细痛。

汗水从额头滑落,模糊了视线,但疼痛丝毫没有减轻。忍不住想要尖叫,又只能紧咬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灯光照着,还能看到空中飘着的飞尘。

在这种环境下,管他术前那些消毒的准备工作做得有多差,我估摸着,二次感染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雀斑脸为我处理伤口,嘴里念叨着:“Emerald……”

什么东西?又是个人名?知不知道光听发音记名字很难啊?就不能好好说个中文名啊,听着都费劲。

我这脑子都快成浆糊了,死前真不想记那么多名字。

“Sweetheart Emerald……”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要不是他低下头为我包扎,几乎听不见。

“……”

“Sweetheart”是一个英语单词,意思是“亲爱的”“心爱的人”,通常用于情侣之间或对某人表示特别的喜爱和亲昵。

那么这个“Emerald”大概率也是个英语单词,原意为“绿宝石”,中文音译“埃默拉尔德”。

也就是说,雀斑脸刚才说的可能是“亲爱的埃默拉尔德”。

埃默拉尔德是谁?我吗?

得了吧,就他那下手的狠劲,跟切菜似的,我哪是他有好感的人啊。

我长得普通,不如叫“蓝宝石”“红宝石”的星野爱久爱海和星野瑠美衣好看①,也一点也不想要那个像一夜暴富后,取得土到掉渣的名字。

估计这会儿他是脑子进水了,发神经呢。

话说我刚刚还打了他一拳,居然没惹他生气?不会他看起来是个抖S,其实是个隐藏的抖M吧?

我满脑子都是问号。

先不提这具身体能否撑住大出血,也不想伤口会不会感染,再不说饿到要死的人会不会惨死在刀下,我估计也活不下去了。

没有活下去**的病人,是很容易死的啊。

这倒不是空话,我真感受到血液流动的速度逐渐缓慢,我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手指微微蜷缩,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

而我只能躺在那里,任由绝望的潮水将我一点点淹没。

他收好绷带,看了我表情一眼,皱起眉头。

他声音中透着一种冰冷的平静,仿佛在询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却又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Do you want to die?”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雀斑脸已经开始用英语和我交流。

他在明知故问,问我“你想死吗”。

“是的,这位先生。“我同样用英语回复他,满怀希望自己死掉。

我的嘴里也感受到了血的粘稠,它让我的喉咙感到不适,但我无法将它吐出。

“唉,”他一怔,弯下腰,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似的眼睛俯视着我,“难道就没想过回去见亲人吗?”

回去,见,亲人?

见,亲人?

亲人?

这几个字在我脑子里循环着,这期间他可能也说了别的话,嘴巴一张一合,我却有些听不进去了。

就像拿到一本新书,心不在焉地翻看,机械式地扫了一眼。以为自己看了内容,一回想就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

我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变得湿润。我努力地忍耐着,不想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脆弱。

坚持十二秒就好了,坚持十二秒就好了。

我不断对自己说。

“十二秒效应”,人对一件事引起强烈情绪的时间只有十二秒,只要过了这十二秒,便会恢复平静。

但可惜的是大多数人都熬不过。

而穿越者也只是大多数人之间的一员。

“可是我回不去了!”压抑着、痛苦着。然后,那一刻终于来临,情感再也无法被控制,“你以为我不想回家吗?!我回不去了啊,回……不去了!”

雀斑脸瞳孔紧缩了一瞬,笑容逐渐扩大,直到占据了整个脸庞,那是一种几乎让人感到不安的狂喜。

身体状况不允许我说太多话,血沫和碎肉一同涌出喉咙口。

我依然在大喊,脑子嗡嗡作响,语言逻辑混乱不堪,语言也不知不觉从英语切换回中文。

往往可以忍受的疼痛受到爆发,分不清是巨大的喜悦还是悲伤,心里有一个口被填上,回过神来时,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涌出眼眶。

我的心跳得像鼓一样激烈,情绪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雀斑脸在我身旁的地上坐下,胳膊抱着双膝,把头靠在膝头上,他就这么坐着看着我哭。

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试图扯扯嘴角,想要挤出一个微笑,却发现笑容无论如何都无法在脸上绽放。

意识到这一点后,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衣服里。

我知道哭也不会改变什么,世界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温柔,那又怎样,我现在就想哭。

“回不去的话连活着的意义都没有了,那我为什么要活着,凭什么把生命吊在这里!如果不是必要,谁会想欺骗自己,说什么自己不想活下去了!”

“我才十几岁啊!!我也害怕……害怕到不得了……我也不想死啊!”我已经哭地竭尽全力,仍无法使我的激动平息下来,一个劲儿嚎啕着,“被枪击中时,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这个鬼地方了!”

“它真的好疼……怎么可以这么痛……”我遮住眼睛哭着说,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不断地滑落,越擦越多。

“要是不希望我死掉的话,那就救救我啊,说你不希望我死啊什么的!没准我就不想死了啊!”

笑声随之响起,低沉着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震动起来。他的笑声中没有一丝的掩饰,完全释放出了他内心的激动。

这种癫狂的笑声,不禁怀疑他是否已经失去了理智,被某种强烈的情感所支配。

他缓缓地站起身,动作显得从容而自然。哼着歌轻松的调子,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为即将离开的动作做准备。

一想到他听不懂我说的话,自己还要死了,我大胆拉着他的衣角祈求:“送我回去好不好,只要能回去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想家,想家人,想朋友了…”

这一刻,像是一直在接水的杯子,终于忍不住裂开,水流出来。

笑声停下了。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突然间停止倾盆。

雀斑脸有点惊愣,眼底迅速染上一层淡淡的笑意,开心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了弯月牙,嘴角的弧度扬得越高,内心的欢喜也越加明显。

“只要回家,我不用担心自己的命了……回去吧……回去吧……”我已经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疲惫,越来越无力。

啊,我居然对着一个不会中文的陌生人狂说中文抱怨,让我现在死掉吧,好想变成贝壳,好想变成泡沫,好想消失,好想死。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Gabriel……”

我疑惑地发出气音。

他笑了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指着自己的胸口:“我的名字。”

名字是一个人与其他人产生联系的最基础的纽带。

没有名字的人,就像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他们的存在变得模糊和不确定。他们无法在社交的舞台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也无法在他人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道理我都懂,只是我没问他名字啊。

不过,他叫加布里什么?翻译出来怎么这么长,好歹要像“绿宝石”一样有字面意思的名字啊。

为了礼貌,我也不敢直接问一遍他的名字,目前就简称他加布里好了。

我严重怀疑加布里没搞懂我拉他衣角的行为,觉得我不想让他离开,所以才突兀地告诉我名字,好让我知道他还会再来。

无人在意他离不离开好吗!我还巴不得看不见他呢。

上一秒要杀我,下一秒又给我包扎;上一秒还粗暴地扯我头发,下一秒又耐心地听了一大段废话。

我要拿什么心态面对他?

害怕不行,感激更不行。

思索之际,地面上的人影远离。

其实,除去开局拔别人指甲;轻描淡写地杀了个人;对着我开了一枪还扯我头发;在我哭得稀里哗啦时大笑以外,加布里人还挺……

好吧,一盘点就感觉他人品就那样。用“人挺好的”来形容加布里就算了吧。

果然是个神经病版的抖S吧!

我还是躺在地上等死好了,之后就不需要想该怎么面对他了。

注释:

1.「星野爱久爱海和星野瑠美衣」:《我推的孩子》里的星野阿库亚和星野露比的名字。

下章甜滋滋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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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其实已经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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