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银龙，白梅雪泥。山腰的竹屋内，炭火燃得正旺，红泥小火炉上温着的酒壶冒出细白水汽，混着淡淡的松烟味，在屋内弥漫开暖融融的气息。
闵樗子在榻上昏昏欲睡，一位腰间缠着一条软鞭，身着黑衣的少年正坐在案前雕琢一块桃木，“叮叮当当” 的轻响，成了屋内唯一的动静。
桃木的碎屑落在青石板上，渐渐堆出一小撮浅黄。
“你在做什么？”闵樗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那少年应声回头，“刻桃符。”
“刻桃符做什么？”
“新岁，挂门上，招福辟邪。”
山中无甲子，岁尽方知寒。
“快到元日了吗？”闵樗子从榻上生了个懒腰， 站起身来“大雪封山，整日里昏昏欲睡，不知今夕何夕呀！”无人回应。
“你这小子，真是无趣，一天也不能与我说几句话，憋死我了。”被这样说，那少年也不恼不应，仿佛没有听到似的。
闵樗子目光落在少年那头格外惹眼的浅棕色卷发上——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发间，泛着细碎的金芒，与他小麦色的皮肤相映，那双独特的绿色瞳仁垂眸时，与周遭的竹屋雪景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当初萧允宁把人带回来时——他还像只受惊的小狼，浑身是裹着泥的伤口，浅棕卷发纠结成团，绿色瞳仁里满是警惕，见人就躲，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吼，活脱脱一副“野人”模样。
萧允宁每日亲自喂饭、梳头，用草药帮他处理身上的伤口，还总跟他说话，时日一长，少年说起话来虽依旧寡言，但言行举止已与寻常少年无异，还知晓了一些世间俗礼，这改变连闵樗子都有些讶异。
夜间山里更是万籁俱寂，风过林梢时，落雪簌簌如碎玉。少年忽然歪着脑袋从案上扶起，支着耳朵仔细听，好一会儿脸上又露出失望神色，重新趴了下去，正在饮酒的闵樗子嗤笑，倒像是一条盼着主人归来的狗儿。
“师父，师弟，我回来了！”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夜风也吹了进来，带着少年身上的香气，拂过人的脸庞。
“师兄”早就站起来的少年快走几步连忙上前，接过萧允宁解下的大氅，又小心地牵起萧允宁那只凉如玉石般的手，一双眼睛哀哀的看向他。
“你做什么？当自己是没断奶的孩子吗？把你做个香囊挂在宁儿身上如何？”
挂在师兄身上，自是最好。
烛火的光揉碎在萧允宁脸上，将他本就皎若明月的肤色衬得愈发莹润，那双素来含着暖意的眼睛，此刻因困倦染了层薄雾，却依旧温柔得能溺住人。
“抱歉，师弟，雪夜难行，回来迟了，不要担心。”他声音轻缓，带着泡完灵泉后的微哑。
话音落，萧允宁便垂着眼，脚步轻缓地走到炉火旁坐下。取出一方素色绫罗巾，抬手擦拭**的发尾，乌发沾着水汽，像匹柔软的黑绸缎，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林栖水立刻走上前，轻轻从他手中接过绫罗巾。站在萧允宁身后，抬手将那匹乌发拢在掌心，绫罗巾轻轻裹住发丝，动作轻柔一点点吸干发间的水汽。
萧允宁舒服地眯起眼睛，头微微向后靠了靠，像只被顺毛的小猫，连肩膀都放松下来，全然将自己交给身后的人。林栖水垂着眼，目光落在萧允宁白生生的脖颈上——肌肤细腻得能看清淡青色的血管，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竟让他下意识地磨了磨后槽牙。
刚反应过来自己的念头，林栖水猛地咬紧牙关。记得萧允宁刚把他带回来时，那时的他无智无识，犹如野兽，像困在无边的黑夜里，只知道抓人咬人，在萧允宁的胳膊上咬出一口深深的可怖牙印，至今想起，都恨不得掰掉自己满嘴的牙，蒙受师兄日夜教诲，自己如今竟是兽性不改，那双绿眸漫上一些愧疚的神色，悄无声息用嘴唇包住了自己的牙。
直到手中的乌发彻底擦干，林栖水才轻手轻脚地收回绫罗巾。再看萧允宁，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连晚饭都没法儿吃。
“师兄，用些晚饭，再睡？”林栖水轻声问。
“不要”萧允宁轻轻回了一声，脚步虚浮地往外走，林栖水无措地跟着，扶也不是、放也不是， 急得浅棕色卷发都微微耷拉下来。
闵樗子出声，“宁儿——用过饭再去睡。”自己这徒儿哪儿都好，就是贪睡，闵樗子知道这里有“攻辛”之毒的原因在内，但经过数年的调养，余毒都已经除尽，只是这宁儿仗着自己一副可怜可爱的好样貌，一味的撒娇惫懒，如今连饭也不想用了。
萧允宁微微蹙眉，到底是乖乖转过身来：“是——徒儿遵命”坐了下来却紧抿着嘴，一副魂儿已经飘到床上似的样子。
林栖水见状，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这副倦懒得连抬手都嫌累的模样。不等萧允宁反应，林栖水就转身盛了碗温热的小米粥，坐在他身旁，小心地将他揽进自己怀里，随后，他舀起一勺粥，吹凉了才递到萧允宁唇边。
萧允宁脸颊瞬间泛起红晕——自打儿时母后这样喂过他，长大后再没人这般待他。他如今都快十六岁了，哪里还需要人喂饭？咬了咬下唇，伸手想去拿林栖水手里的勺子：“我自己来罢。”
可手刚伸到半空，就被林栖水轻轻避开。林栖水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乖，听话。好好吃饭，听话，摸摸你。”熟悉的语气让萧允宁怔住——这是在学自己说话，从前林栖水刚回来不肯吃饭，他就这样哄着喂。“罢了”萧允宁有些无奈重新闭上眼，微微张开嘴，露出粉红色的舌尖，任由林栖水将粥喂进嘴里。温热的粥滑进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困倦更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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