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佟凌掩鼻,心中十分厌弃自己,正在她犹豫间,那老道忽然目露凶光,将她一把搡到了墙角:“你在这儿跟老子装清纯?一个戏子,青楼的娼妓都比你高一等!我看你扭捏作态到几时……”
甘佟凌眼前一黑,险些栽了下去,那老道口中的污浊气熏得她频频干呕,她一面用手挡开,一面掩鼻……
正当她绝望之际,忽然又听到师哥在喊她:“佟凌,佟凌!”那声音比方才响脆了些,仿佛就晃在耳边。
老道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一脸警觉地四下环顾。甘佟凌发颤的身子渐渐平静,她知道,这次不是“幻觉”,真的是师哥在喊她,若不然,那老道又怎会听到呢?
“师哥!”她一挣,踉跄着险些跌倒,双手扶撑矮柜,借力才让自己站稳。
屏风后巨幅的画忽然动了动,甘佟凌揉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确是在动,那是一幅唐妆仕女图,此刻如风过拂衣,仕女的脸上隐约有了笑意……
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那幅画竟是一扇隐藏的门,此刻门已从另一侧被推开,陈林正站在门边,定定瞧她,喊了一声:“师妹。”
甘佟凌忽然便想明白了,与道士约见的地点是托师哥寻的,师哥必是放心不下她,这才找了包厢套包厢的两间室,她那一头若有变故,他便可以出来救她。
如今乱世,各派势力错综复杂,时有线人接头密商,这种一个房间嵌套在另一个房间中的包厢,倒是不难找的。
那老道将将反应过来,正待动作,却听陈林一声喝:“老道士,过来吧你!”说着便要去拖拽道士。
仕女图后的那间房间里,隐隐传来交谈声,甘佟凌便知道,不惟师哥一人在现场,他恐怕是担心一旦出了状况,自己应付不过来,故此找了帮手来。
老道士喉间发出“嗬嗬”的怪声,他力大无穷,发起狠来陈林根本不敌,一下就把陈林推搡在地。
老道士冷冷长啸:“这是合伙盗骗我祖传的膏方呀!一窝子贼!呵呵,我背后可是赵熙赵大帅!你们敢动我一根毫毛,赵大帅能烧了你们戏班子,把你们一个个抓来,——活剐!”
他威吓着,手边抄起一个花瓶,正欲砸下,忽听里间有女人的声音传出:“哟,道长,几月不见,脾气见长啊!”
老道士一愣,却见仕女图后面走出一女子,身姿袅娜,眉眼媚人,他一下便认出来了,那是春风楼的老板娘胡娇娇!
几个月前,他带了膏方去寻胡娇娇,希望胡娇娇能把他引荐给邱澜峰,他的膏方能救邱澜峰的心尖人,胡娇娇显得很感兴趣,也答允在邱澜峰面前提上一提,可是后来便没有下文了。
他有些心虚,猜测着是不是邱澜峰知道了他是老对头赵熙的人,所做所行另有图谋……后来也不见邱澜峰有其他的动作,便又放下心来。
现在在此地又见到胡娇娇,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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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里边请吧,”胡娇娇盈盈一笑,做出个“请”的手势,“大帅想与你谈谈,谢道长当初的热心……”
大帅?老道士眉心一紧,邱澜峰也在?
甘佟凌这时也清醒过来,只听胡娇娇说到邱澜峰也来了,心中五味陈杂。陈林领着她随胡娇娇而行,安抚道:“师妹,你莫怕,今日之事,邱大帅会为你做主……”
她看了陈林一眼,默默地跟上。
不知什么时候起,师哥竟认识了邱澜峰?起先师哥颇有些看不上邱澜峰,如今却怎么……
走近那幅唐妆仕女图,绕过去便入了门。里边也是雷同的摆设,只多了几把太师椅,正中的位子坐着邱澜峰,他的身侧有一只小几,上摆沏好的新茶,小几另一侧的椅子上,坐着一位气质出尘、身着淡紫云纹旗袍的姑娘,甘佟凌觉得眼熟,再一想,便记起这是云梦啊,上回邱澜峰来看戏,还带着她的,邱澜峰待她可真是体贴入微,许多官家太太还打趣邱澜峰好事将近。
邱澜峰一改往日的拒人千里的姿态,见了她,点点头,颇为关切:“佟凌,你过来。”
她眼角洇出了泪,仿佛有一股力量牵引,鬼使神差地往前走,想要去到他的身边。
陈林连忙搬了个椅子来,摆在距离邱澜峰不远的地方,招呼她坐好。
胡娇娇也一改往日的媚姿,走到邱澜峰跟前,略微弯了腰:“大帅,人我带来了。”又看向那老道士:“大帅问你话,你可要实话实说!”
那老道士想怼胡娇娇,却被胡娇娇身上散发的莫名气势压倒,努了努嘴,没敢唱反调。再看邱澜峰,只见他一身军装,姿态挺拔,便是歪在椅子上,也难掩那股子气势,反倒那一分落拓轻松给人一种压迫感。
老道打了个寒噤。
邱澜峰端起茶杯,用杯盖熟练地撇去浮沫,却不喝,轻轻递给云梦。云梦接过,看了看他,眼神里难得地渗出温柔来。
他移开了目光,似不经意瞥向那老道:“麒麟膏……囚麒麟在狱,剥其皮,削其麟甲,捣之入药,得此膏。我且问你,凭你的能耐,能囚拿麒麟?”他站起身来,慢踱至老道身前:“便是连我,想要拿下麒麟,也要身无外伤,费些工夫。就凭你?”
此言一出,满座惊甚,那老道更是惊得瞪圆了眼,抬头打量邱澜峰。只胡娇娇一人知道邱澜峰在说些什么,他非凡人,多半见过麒麟,本应该与众神一样活在传说中,却误打误撞入了世,他自有神通,能拿麒麟。
但老道士就不对了,他再能耐也不过是个凡人,麒麟乃圣兽,神通广大,怎会栽在凡人之手?
胡娇娇见老道呆愣着,沉默不语,便代邱澜峰喝了一声:“说话呀!这东西,我看来路不正!要么是假货,诓骗邱少的,依我看,……面粉和的吧?”
老道士方才被吓怔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这下听胡娇娇这么说他的宝贝膏方,很是不服:“面粉和的,能有这工艺么?你若不信,试一试便知!”忽地又反应过来:“呸,还试一试?麒麟膏多珍贵!给你抠挖了去试一试么?!”
老道士觉得今天倒了血霉了,没拿下甘佟凌,还被人摆了一道子,那边人多势众,再纠缠也无益,还是蒙混着跑了好,于是便拿起装了麒麟膏的木匣子,包袱一卷,准备跑路。
胡娇娇眼疾手快,横脚挡在前面,阻住去路:“道长,你当初既找上我,必是知道了我是个什么人——邱大帅与我交情匪浅,他也不止走人间道,你这会子跑了,下回让大帅碰上,可得脱层皮!”
胡娇娇这话意有所指,她是修炼成人的狐狸精,身有异术,那老道怎么也是个修道之人,总能觉出些什么,不然,“麒麟膏”这种听起来玄乎乎的东西,他也不会找上胡娇娇投石问路。
果然,胡娇娇这话震住了那道士,他不敢动了,但仍把包袱护得很好,不肯放下。
“这……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古人能豢龙,能捕剧毒蛇,怎么就不能猎麒麟了?许是他们有什么好办法呢!那我……我怎么知道!”
邱澜峰认真听着,不动声色,少倾,淡淡道:“你是赵熙的门客?”
老道索性豁出去了,一昂头:“是呗!赵大帅肯收留我,我当然尽心效忠!”
“赵熙用你的麒麟膏干了不少害人的勾当吧?”邱澜峰搓了搓手,目光悠悠,看似散漫,忽地便扫向他,凌厉似剑:“你献出麒麟膏,愿为我救人,是为了控制我?”
那老道嘴角抽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无言以对。
“可惜你失算了,”他又收了锋芒,语气听起来少了些许锐利,“想救我的女人,我有这个能耐,不惟仰仗你。你的麒麟膏,用来控制其他人或可,想控制我,还不够。”
胡娇娇眼中立马现出一阵敲锣打鼓的兴奋:“听见没有?我就说嘛,邱少神通广大,走的不止人间道,你跟邱少玩儿手段,那是没门儿的!”她几乎要跃起来:“邱少救云姑娘,你可知道怎么救的?那个嘛……那个……邱少早年跟得到高人学了些异术,身怀绝技……”她吹得邱澜峰都没脸看:“他耗尽心力,异术加身,把云姑娘给救回来之后,自己大病了一场,险些不行了!那瘦的哟……”
胡娇娇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在云梦面前尽吹邱澜峰,回头邱澜峰总得记着她的好吧?再说了,她也不算吹,邱澜峰确确实实为救云梦差点挂了,她最多在阐述事实的过程中多了点艺术加工。
果然,她瞟见云梦的眼波略略晃动,随后,低头抿了一口茶,好似在掩藏情绪。
至于邱澜峰什么表现,她没敢看。
在云梦面前,他多少得端着的,但指不定心里乐开了花。
是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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