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云梦眼都不眨,“烛神神力无边,无所不能,此等英武人杰,我如何能不动心?”
“云梦,你说谎稍微眨一下眼,”他笑,“你接近我必然有所求,说说你的目的。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费周章,你想要我如何,软语温言一番,我心情好了,自然无所不应。”
“当真?你送我们出这异境去,可行?”
“云梦,”他极认真,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你听话只听半截儿?软语温言……我何时消受过?”他戳穿了云梦的小小心思:“送你们回去,利用完我之后,最好我也退避三舍,将这身体留给楚泽,这样,于你们便是喜闻乐见之美好结局……是也不是?”
她有些心虚了:“我便嫁你,没有楚泽什么事,你为何不允?”
他轻一笑,面上确有几分上古之神的倨傲与清冷:“云梦,我想与你结万年之好,不在朝夕之念。如果违背你的意志,我与凡尘中强抢民女的恶霸又有什么不同?”
尽管是神的恶面,但上古之神,自有其矜贵自傲处,有些事,仍是不屑为之的。
云梦道:“既这么,前日里你迫我与你成亲,却又是为何?”
“……”他一噎,说:“做做戏,试试你对我到底有多少分的厌恶。”
云梦怔了怔,许久都没有说话,反是他关注着云梦的沉默:“在想什么?”
她看着他,眼神悲伤且真诚:“你帮我们这一次——我愿嫁你,真心实意。”
他没有说话,背身过去,许久才扬了扬手:“陪我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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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画境,时间流速与外界很不相同,据他所说,此处半载,外界也不过一日光阴。他让云梦安心在此陪伴他,胡七他们不会因她“失踪”日久而担心。
这么说,他倒是还想得挺周到。
云梦也静下心来,陪他游山玩水。此地静谧,秀丽山河有之,市井烟火亦有之,是一个画中极致美好的世界。
云梦从来没有想过会和恶面的烛神在一个世外之地游山玩水,且乐得自在逍遥。累日相处,她总觉得这恶神身上的乖戾渐渐消散,气场柔和了不少。果真,江河能洗涤灵魂,月华日耀都能修心。他如同山间修行的精怪一般,于大江大河、山溪草木之间吸收天地灵气,修去了身上不少属于恶面神的杂念。
“你变了许多。”
一日走在山林草石间,云梦忽发感慨,对他这样说道。
“你也变了许多,”他虽笑着,声音里却夹着一丝不忍卒读的伤悲,“你从前从不会与我这般亲近。云梦,我忽然觉得,天长日久地活着,也无甚意思。能与你并肩行过许多路,朝碧海,暮苍梧,方觉这漫长恒久的生命才有些生趣。”
她一滞,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的眼底,跳动着人间无数凡人一般遒劲茂盛的力量。那是属于人的温度,而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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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繁华的市井,充斥着小贩吆喝的声音,处处人间烟火气息。这画境里原是山水之乐胜于与人打交道之趣,他们近来都在游山玩水,远离人烟,是云梦想入一入市井,见见人气,他才带她来了画境里的街道。
他二人郎才女貌,衣饰不俗,一入市井,很是招人眼。
云梦在云吞小摊前站定,笑着招手唤他付账,自己要来一碗饱肚。
她知道他必是有钱的,这画境在某种程度上都算是烛神神力所构,他既可以构建这样一个绝妙的世界,那区区一点“钱”,自然可以“无中生有”。
这可倒是好,与他同行,全不费心思。
碗中的雾气升腾起来,罩得她眼前一片模糊。
恍惚中,她仿佛回到了民国时期的那一年,身边相陪的人,是邱澜峰。
那张脸,并无两样。那眼神,分明也是邱澜峰的眼神。
“看我干什么?”他浅浅地笑起来,眼中沉溺着从来都不属于“他”的温柔。
一瞬间,她有些恍惚。
云吞摊的老板是个很和气的中年人,见他二人气质不俗,由衷夸赞:“小郎君与夫人真乃一对璧人啊!”
他笑得情真意切,天真似个孩童,转头看着云梦:“你不反驳?”
“不了,见你高兴,‘夫人’便‘夫人’吧。”她悄悄地藏起了笑意,脸上却泛起些许红晕。
“小郎君一等一的人材,明日必有好事。”
云梦没在意老板的恭维话,他于人群中站立,确实天人之姿,无数的风流,打眼一看最惹人注目。这么的,被人夸赞几句,也是常理。
但她没想到的是,“好事”不在明日,一点也等不了,今晚已达。
小城没有宵禁,晚上反而人潮涌动,很是热闹。
街上各种杂耍兴事,令人目不暇接。云梦已经好久没有遇见这般场景了,她高高兴兴地扎入人堆,开心的像个孩子。
他跟在身后,随云梦各处穿梭,忽觉人间是有味儿的。心慕她,似乎也不必占有,如此这般,便很好。
街上的女孩儿多了起来,个个挑着花灯,今夜似乎是个节兴儿。云梦拉着他的手,很自然地钻入女孩儿堆里。软的纱,柔的光,还有脂粉的香气儿扑面盖来,舒适的让人直想沉入香甜的梦境。
手上温暖的触感让他心惊肉跳,却也觉无比满足,他不像与天地共老的神,在此画境,在这一刻,他不过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心爱的姑娘面前,羞赧青涩。
锣鼓的声音十分有节奏地传来,女孩儿们默契地让出一条路,街上余众也往后退,笑着看热闹。
云梦自然也踮起脚,想瞧瞧喧天锣鼓的尽头连接着怎样的喜庆。
那似乎是一队迎亲人马,吹吹打打,十分热闹。轿夫、花轿等仪仗尽有,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花轿是空的,轿帘被挂钩挑起,似乎在向众人告示——花轿里空无一人。
但这实在是一件喜庆的事儿——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喜悦,这仿佛是小镇习以为常的喜事。
云梦云里雾里。但欢笑的人群开始围拢,向着她这边靠来。
女孩儿们的笑音像铃子般清脆,大家的快乐发自内心,但云梦开始有些惶恐了,她觉得他们是冲着她来的。
他的手扶在她肩上,云梦长长舒了一口气,心绪稍宁——有他在,她还怕什么呢?
他是神,是这画境世界的主宰。
迎亲队伍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穿得着实喜庆,但瞧着那岁数,不像是新郎。
人群里窃窃私语:“赵员外亲来啊……真是好福气、好福气!”
那赵员外果真在云梦跟前停下,向她拱了拱手:“小郎君得罪了!”便扬手招呼身后,花轿两旁窜出两队人马,呼呼喝喝冲过来。
云梦吓得后退一步,忽然反应过来,——小、小郎君?
是冲他来的?!
云梦一脸呆怔地看着眼前一幕:两队人马腰间都系着喜庆的红绸,掠过云梦便将她身边那人团团围住,全程无一人说话,极度干练地将人抬起,像抬物件儿似的抢了就跑。
等云梦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塞入花轿,轿帘挂上,什么也看不清了。
随着赵员外一声令下,轿夫起轿,整队人马迅速挪走,像视频快进的画面,仓促而滑稽。
云梦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家伙儿却兴奋的像枝头叽叽喳喳的鸟儿,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对他们而言,这种情况似乎见怪不怪了。
这她……她应该怎么做?
更为怪的是,那个人似乎对自己被抬走一事也毫无异议,不然以他的能力,还能被区区几个凡人掳劫?
“姑娘,方才我便说过,小郎君此等人材,明日必会有好事。没想到啊,赵员外这么等不及,这好事……今晚便来了啊!”
“???”云梦满脑子的问号,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免回头去寻,原来是方才消费过的云吞摊老板,她仿佛找到了可以解惑之人,连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姑娘莫急,你们外乡人不知我们清溪镇的风俗,清溪镇又名‘采郎镇’,凡见相貌堂堂器宇不凡的郎君,以重礼‘采郎’,为家中女儿引为种,这样,诞下的孩儿才聪慧秀颖,整个家族才能繁荣昌盛。今晚见到你家郎君时,我便知道,此等人物,必有望族来‘采’,留以为种。只是没想到,小郎君如此受人青睐,今晚便被花轿抬走了。姑娘莫忧心,能被赵员外家引种‘采郎’的,必有厚礼相馈!你啊,便等着好消息吧!”
这老板讲得兴致勃勃,末了还加一句:“姑娘,你夫妇二人这是遇上美事了啊!听说……赵员外家女儿貌若天仙……啧啧,好福气、好福气!”
“???”云梦真的脑子转不过来了,这……能算美事吗???
可能这“画境”的世界就是这样与众不同,他们有着另一种世俗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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