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布伦尼亚的心脏丢进焚化炉时，炉膛里窜出的蓝火像极了告解室那夜的烛光。菌丝在烈焰中蜷曲成圣歌的音符，某个瞬间我竟听见他在哼唱我们篡改的《电子福音书》——这混账连骨灰都要卡在我耳膜上打拍子。
"父亲，圣经在流血。"阿尔卡蒂奥的触手正把玩着祭坛上的银杯，那些从书页渗出的黏液让我想起妓院产卵的妓女。
我踹开挡路的使徒雕像，发现摊开的《创世纪》里嵌着枚蘑菇孢子。它像颗微型心脏般跳动着，菌丝在"要有光"的字句间织出神经网络。当我戳破孢衣时，整个教堂突然开始逆向生长——彩窗玻璃退回沙粒，长椅分解成菌丝，最后连十字架都坍缩成两截锈铁钉。
布伦尼亚的头颅从孢子云中浮现，菌丝在他下颌处编织出机械声带："您还是这么热衷拆家，我的教皇大人。"
"比不上你热衷当丧家犬。"我用不知从哪摸来的硬币刮擦他额头的弹孔，"克隆体死绝了？连脑浆都要借圣经当培养皿。"
他的菌丝缠住我的手腕，冰凉触感让我想起实验室里那条电子水蛭。当我们的额头被迫相贴时，我看见圣象下的吻正在记忆回廊里腐烂——十九岁的布伦尼亚把我按在告解室，他的银发沾着硝酸甘油的味道，我们唇齿间还残留着篡改经文的墨水味。
"这是你第七次烧毁我的心脏。"菌丝刺入我的太阳穴，"也是第七次假装不记得这个吻。"
我扯断两根眼窝里的菌丝，带出的泪水在空中拉出黏稠的弧线："提醒我了，当年该往你咖啡里多加点水银。"
第二段记忆像把生锈的解剖刀扎进来。我看见自己穿着教皇长袍，用激光笔在克隆舱上画笑脸。十三个布伦尼亚在培养液里沉睡，他们的机械脊椎闪烁着不同频率的冷光。当我按下清除键时，最大那个克隆体突然睁开眼睛，他的口型分明在说"共犯"。
"你享受掌控败犬生死的样子真迷人。"现在的布伦尼亚吐出菌丝，"特别是掐着我本体脖子数倒计时的时候——要不要重温？"
我朝他眼眶里弹烟灰："免了，你的死鱼眼比阿尔卡蒂奥的罗宋汤还倒胃口。"
最后的记忆碎片带着锈味。我看到教皇宝座下的布伦尼亚正在往血管注射永生孢子，权杖上的红玉髓映出我苍白的脸。他将一颗机械心脏虔诚奉上，而我则露出最完美的微笑。
"你给自己编了套多高尚的剧本啊。"布伦尼亚的声带迸出电火花，"为拯救世界消除永生诅咒？笑死，你只是厌倦了当不会坏的人偶。"
教堂残骸开始菌丝化，阿尔卡蒂奥正把使徒雕像摆成四小天鹅的造型。我抠出布伦尼亚左眼的机械义眼。
"你的谎言比妓院的避孕套还漏洞百出。"我把义眼捏成废铁，"如果真想杀我，二十二年前就该引爆颅内的孢子。"
他突然发出砂纸打磨玻璃的笑声。菌丝头颅裂开蛛网纹路，露出藏在脑核深处的红玉髓——那是我当年熔化的教皇戒指，此刻正在菌丝缠绕下跳动着诡异的光。
"因为您从未给过我拒绝的权限啊。"红玉髓表面浮现我们接吻的全息投影，"就像您没问过我想不想要这颗机械心脏。"
阿尔卡蒂奥的触手突然插进我们之间。他捧着从焚化炉捡回的心脏残骸，金色瞳孔里旋转着教会最深的秘密："父亲，要捏碎吗？这次保证不留渣。"
我看着心脏表面跳动的0000001，突然意识到布伦尼亚的克隆舱密码正是这个编号的镜像。
"留着当烟灰缸吧。"我踢开脚边的圣经残页，"毕竟..."
菌丝雪花突然纷纷扬扬。布伦尼亚最后的耳语混在雪崩般的孢子雨中，像当年我们埋在告解室地砖下的诅咒：
"您永远学不会说人话。"
阿尔卡蒂奥用触手给我撑伞时，我们正穿过蘑菇林立的教堂废墟。那些长着使徒面孔的菌杆在风中背诵《电子福音书》，有个特别欠揍的还在模仿主教临终的惨叫。
"父亲，下次轮回要换教堂吗？"他掰下半截菌丝当雪茄嚼，"我找到了十二处备选地址。"
我摩挲着手臂上的咬痕，突然很想给这场永无止境的闹剧写个墓志铭。但当酸雨开始腐蚀伞面时，我决定先把布伦尼亚的机械心脏寄给妓院的老鸨——她总抱怨育儿室缺个镇邪摆件。
蘑菇孢子组成的雪落在肩头发出嗤笑，我猜布伦尼亚此刻正在某个克隆舱里重组身体。没关系，等阿尔卡蒂奥煮好新的罗宋汤，我们可以继续玩这个你死我活的游戏。
毕竟永生最妙之处，就是能反复验证某个真理：所有自以为是的救世主，骨子里都是无可救药的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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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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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圣经里长不出巴别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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