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鹤独自上了五楼。
面前这扇木门,比之前的更厚重,他顺着楼道里微弱的月芒伸手去摸,边挺上镂金花纹冰冷,他双手用力使劲往内推,木门才轻轻露了一点缝隙。
他试探着道:“请问,有人在吗?”
没人回答。
只有过堂风冷冷穿过的空荡声。
琴鹤走了进去,几个纸灯还亮着孱弱的光,好像……里头站着许多人。
他勉强看清走下的路,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脚踝,男人的哀求声从胸腔里挤出来,拉扯着沙哑的声带:“求……求你,放我出去。”
“你怎么了?”
琴鹤透着光线,隐约看见男人的脖子、双手、脚踝处全部被上了镣铐,一颗巨大的铁球贴在腹部,他瘦的几乎只剩下骨头,就像一棵即将枯萎的、轻飘飘的稻草一样被拴在地上,动也动不了。
“新来的,你最好别乱动,这些死人要是碰坏了,就只能拿你的皮来赔了。”
不远处一道少年音响起。
几乎与此同时,琴鹤头顶悬着的宫灯亮了,数十盏闪烁不定的灯光点亮了黑暗的殿堂中央,一个身穿透白色里衣,近乎半裸的少年躺在殿中间的黄金塌上。
少年正一刀一刀的将面前,在榻上刮着什么,口中轻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房间的两旁,锁满了男人,趴着的,跪着的,有的眼中全是麻木,有的一片猩红,大多数都没什么气息了,只有凉凉的夜风穿在堂中,吹过那些凌乱的长发。
琴鹤走近少年,差点吐出来。
那家伙正在刮死人身上的脂肪,他很小心,努力保持皮肤完好,薄薄的一层皮贴在手背上,在灯下像涂了一层晶莹的油。
少年抬头天真地对他笑,举起手中的银匕首,献宝似的给他看:“看,只有我才能刮得这么干净,老爷喜欢我,总是夸我很有天赋。”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歪着头,吭哧吭哧地继续刮皮,答非所问道:“说真的,你最好也会点什么,不然的话就会和他们一样,被老爷玩腻了后就送到七楼哦。”
这时,琴鹤才发现少年榻上的尸体上有一个巨大的洞,从两腿中央到头顶,像是被什么用力贯穿了一般。
他只看了一眼,便一言不发转开了视线,镇定道:“七楼是什么地方?”
少年笑了,笑得前仰后伏,狡黠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不告诉你,你要是好奇,就自己去看嘛。”
“……”
琴鹤没在多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索性抬脚准备继续去六楼。
不料少年又喊住了他:“喂,上去的楼梯在南边。记住,不要惹老爷生气。”
琴鹤步伐微顿,没有出声,他心里觉得这少年思维异于常人,碧月楼里的这些人,最正常的似乎只有那个柳冥了,其他人几乎没有办法交流。
上面,就是六楼了。
那个所谓的老爷,究竟是什么人……他在楼梯口踌躇了片刻,感觉手心都微微汗湿了,终于往上迈了一步。
如今对琴鹤来说,死倒不算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怎么死。
忽然,一个软绒绒的东西扑朔朔跟着飞了过来。
琴鹤心中一惊,而后又是一喜,这不是他的小黄鸭又是什么?太好了,他还以为弄丢了它,没想到它竟然跟着自己一起到了六楼。
虽然它还小,不能保护自己,但是多少心里有个安慰,他不算是孤军奋战了。
神烨感觉到那双柔软的手,正不断抚摸着自己的头顶,心中有些不耐,但终究没甩开对方。
既然如此害怕,为什么还敢身无寸铁进来钱府,当真是不知深浅。
“你别和我一起进去了,如果……我没能出来,记得找一个会照顾你的新主人。”
那温软的嘴唇轻轻贴近毛茸茸的背,暖融的热气从舌尖吐出,在透凉的夜色中化作白丝丝的雾气。
琴鹤放下他,显然打算独自一人进入六楼。
神烨:……
他自然不会听他的话,却又觉得他善得愚蠢。
门刚开了一个缝隙,神烨便无声进了去。
眼见小家伙不见踪影,琴鹤心中一跳,连忙也跟着进去。
不料里面的人似乎正在听戏,琴鹤刚一进门,便听见了极好的丝竹管弦之声,两三个侍女跪在地上拿着刀雕彩绘的皮影,正演着灯影戏。
透过那张白色幕布,隐隐约约能看到后面一个人半倚在榻上,露出一双男人的脚,脚趾修长,骨节分明。
那位是老爷?琴鹤不确定。
为首侍女端站在一旁,为皮影配音,她原本小巧的嘴巴此刻被撑开,两边嘴角像被线提着一般,不规则地晃动着。
锦衣男子皮影被按倒在地,两腿战战兢兢。
“萧良,我早已将你视为手足兄弟,生死知己,又亲自将师妹撮合于你,你为何要如此不堪,以下欺上?”
白衣少年置身而进。
“师兄若当真在意我,又怎会不懂我的心意?我想要的,岂是这些……师兄,师兄,师兄!”
锦衣男子仿佛痛不欲生。
“你我今日,恩断义绝,你……你……萧良……我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白衣少年声音渐冷,缓缓抱住了身下人。
“如何都好,师兄若真要恨我,便是顷刻杀了我,萧良也无话可说,只要师兄舍得便好。”
锦衣男子微微一顿,不再挣扎,只是苦笑。
“你明知,我不会。”
白衣少年抚上锦衣男子的脸,轻轻地道。
“师兄。”
那侍女配得抑扬顿挫,情绪深时,音调也格外饱满尖锐,像拉开的弓弦,咻得飞上了高山穹顶,令人回味无穷。
琴鹤表面不露声色,实则已经瞠目结舌。
这……这个老爷天天不干正事,就在六楼里一个人悄咪咪看这些?别说,剧情还挺纠结狗血,一波三折,叫人忍不住好奇接下来的剧情。
然而故事已经落幕了。
白色幕布后的人手一挥。
几个侍女便直直倒了下去,像那两个锦衣男子和白衣少年的皮影一样,没了支撑,僵硬地倒在地上。
男人的声音不徐不疾:“来了?走过来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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