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二十五、任他流水向人间(上)

很快,上官燕已经到了街上,方才还算清净的街面,突然就多了许多衙役。一帮衙役见她骑马飞驰,立刻喝道:“快停下来,知州大人有令,宜昌全城戒严,搜捕盗匪,来往行人,一律严查!”

上官燕哪管这些,抽了两记马鞭,又再加速。衙役见她不但不停,反而去得更快,只得吹起口哨示警。

片刻功夫,上官燕就奔到了城门口,只见前一刻还敞开的城门,这会儿已然紧闭,想要骑马出去,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了。她一咬牙,旋身下马,提气纵身就想要跃上城头。进城来买马是想省一些力气,但这种情形,也只能放弃骑马,使用轻功赶去万柳庄了。

就在上官燕飞身到了半空之中时,城头忽然现出一人,一双手掌荡起猛烈的劲风,直罩向她。她不敢硬碰,只得泄了真气,急速下坠,以削减头顶的掌力。落地之后,她又趁势向前一掠,将那掌力化于无形。想不到宜昌城府衙之内,竟有这样的高手!她暗暗心道,知道想要出城,必将困难重重。

“上官燕有急事待办,还请高抬贵手,让我出城。”上官燕朗声向对方报出名号。她猜度着,能有这样的身手,以掌力逼退她的人,在江湖上必然有些名气,知道她是谁,进而清楚,她堂堂女神龙,绝不是盗匪一流。

一阵怪笑之后,城头轻飘飘落下一人,恨声问道:“你可还记得我是谁!”上官燕定睛一看,不由吃惊,眼前那人竟然是不知所踪的蓝珏。

“蓝玉的一条命,你也算有一份。”蓝珏阴沉脸,咬牙切齿道,“我要让害死他的人,都付出代价!”上官燕冷声道:“真是强词夺理!当年要不是你费尽心思阻止蓝玉和沈无心在一起,又怎么会生出那许多事端,算起来,蓝玉的命,却是你害的。”

蓝珏神情一变,双掌已然出招,相比之前的掌力,此刻又狠辣了几分。上官燕一见蓝珏,已知一场恶斗在所难免,早凝神戒备,蓝珏才刚出招,她也擎出长剑,挽起一道剑光,突入掌风之中。

一时间,只见一道白虹左突右进,却被两道蓝色的气壁阻挡,不得破空而出;而那两道蓝色气壁忽左忽右,想要压制出白虹,也是力不从心,只能与之相抗。一来一回,两人已经走了上百招,却还是难分胜负。上官燕长途跋涉,真气衰颓,自然比不上蓝珏以逸待劳,而蓝珏也似乎有所顾忌,那掌中绵针的功夫,始终不曾施展。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之际,那些追赶上官燕的衙役,也围了上来。他们好似和蓝珏有所默契,只站在一旁观看。

突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城头跃下,上官燕正值酣斗,黑影又是背对着她,她一无所觉,黑影竟然偷袭成功,将她击得晕了过去。

“想不到你也就这一点能耐。”黑影的口吻充满不屑,“还说要为弟弟报仇,一个女神龙你就对付不了,还能去灭了玄隐教?”

蓝珏想要发作,随即又忍了,只平静道:“这是你不准我用掌中绵针。若是能用,女神龙早被我拿下了。”黑影失笑道:“你倒是还因为这个记恨上我了。我可告诉你,那沈无心恨了蓝家多年,早把蓝家的武功路数摸了个透,你这点微末伎俩,可不放在她的眼里。再说了,我身上有令,不能伤了女神龙,你那针太过霸道,那要有个万一,我岂不是交不了差。”

“你说过,要帮我报仇!”蓝珏知道黑影说的是实话,想要复仇,还需要借重黑影的力量。黑影俯身点了上官燕几处大穴,轻轻击掌,城头又跃下一个窈窕的身影,背起她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夜空中。

黑影正了正衣冠,道:“放心,你的心愿很快就会实现。而你,答应我的事情,真的不反悔吗?”蓝珏厉声道:“绝不反悔,只要你能帮我手刃仇人!”

“你可以杀了沈无心和夏锦辉,甚至你可以将玄隐教夷为平地,但女神龙你还不能动。”黑影轻轻一叹,道,“不仅是她,你另一个仇人赛华佗,也是动不得的。有时候,报仇并不是急于一时,为了要仇人更痛苦,你需要一忍再忍。”

蓝珏心中有所触动,不觉把目光落在黑影身上。从他见到他起,他的身上就罩着黑色的斗篷,只能听声音辨别他是个男人。此时听他说话的口吻,似乎也他一样,有着血仇在身。可黑影已经不再给他机会,让他细想下去:“我们去找间好的酒馆喝一杯,等着她们过来。算一算时日,也就在这几天了。”

蓝珏不语,好一阵才对那几个衙役道:“你们都守在城门口,有什么变故,赶紧来通知我。”“是,大少爷!”衙役们齐声应道。

“真是多此一举,就凭你带出来的那几个人,也能有什么用!”黑影嘲弄着,率先向前走去。蓝珏默不作声,任由黑影带着他,在宜昌城的街道穿梭,最终走进一间不起眼的小酒馆。

***************

欧阳明日与短衣男人攀谈多时,眼见天光放亮,万柳庄已隐隐在望。这一番谈话,他大概知晓,上官燕应该还在他的后面。以她的性子,若是来了,知道了这场婚礼,必不肯悄悄地走了,一定会当面与司马长风对质。这么一闹,万柳庄一定是人尽皆知,短衣男人与他说了一夜的话,早该对他讲了。可她怎么会落在他的后面,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他思索着,才刚平静一刻的心,又悬了起来。

“兄台,万柳庄就在前面,还请你随我进庄,见一见我家主人。”短衣男人一面将马车驶入万柳庄前的大道上,一面回头对欧阳明日道。

欧阳明日担心上官燕,本待拒绝,可又一转念,若是能先到万柳庄,跟司马长风见上一面,或者才是最好的。“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微微一笑,很快应道。

说话间,马车已经进了万柳庄,短衣男人将欧阳明日引到大厅,让下人奉了茶,一拱手道:“兄台稍坐片刻,我这就去禀报主人。”

欧阳明日点点头,四下打量了一番。大厅布置得极其简单,除却一张黄花梨木的小几和两张椅子,便别无他物,只在墙壁上还挂着一幅画。但仔细看来,就可以看出,那一几两椅上雕刻的龙凤花纹,竟是依照木头的纹理所刻,当真可算得上巧夺天工,而那墙上挂着的画,乃是北宋山水名家范宽的《雪山萧寺图》。画的雄壮大气,配合几椅的细致精巧,可说是相得益彰,让这布置简单的大厅显得一点也不空旷。

收回视线,欧阳明日拿起天青色的细瓷杯子,见杯中茶汤清碧,不觉赞叹。他闻了闻茶香,心中暗想,一会儿见了司马长风应该怎么说。馥郁的香味袅绕,他深深吸了口气,顿时有了决定。当断则断,他既然选择了顾采薇,那他就告诉他,以后上官燕再也不是他的责任,而是他的!他不允许他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欧阳公子真是见识广博。”清润而略带沙哑的话音在大厅中响起,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云雾茶必要先吸其香,而后才能得其味。”

欧阳明日放下杯盏,笑道:“庄主雅趣,这云雾茶配上天青色的杯子,真有雨过天晴云山雾罩的感觉。”

“我为欧阳公子备好了沐浴的衣物,请公子随小婢前去更衣,容后在云心小亭相见。”话音才落,欧阳明日只见厅前树木微动,似有人影闪过。而后,一青衣小婢手捧金色华服,进到大厅,道:“欧阳公子请随我来。”

“有劳。”欧阳明日应了一声,便随青衣小婢而去。此前所见所闻,无一不显示了此间主人的独特匠心,他若是一身尘土去见,却是不恭敬了。

沐浴完毕,欧阳明日在青衣小婢的引领下,到了云心小亭。余清欢还是一袭紫衣,半束长发,倚靠在亭柱之侧。他见他走进小亭,便笑道:“雅趣当不上,不过是些小心思罢了。”

“庄主的小心思,可胜过那许多的俗人。”欧阳明日说得真诚,一点也不是客套话。余清欢反是有些不耐,蹙眉道:“欧阳公子说话也这般无趣吗?”

欧阳明日正色道:“我本想说些有趣的事,却不知道庄主愿不愿意听。”余清欢微微歪头,看向湖中亭亭的莲叶,道:“你不说,怎知我就不爱听?”

“那我就请庄主,让我与司马长风见上一面。”欧阳明日提出请求。

余清欢大笑出声,整个人止不住地前仰后俯:“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样一件小事。”欧阳明日道:“庄主既是顾姑娘双亲的故友,就不怕我见了司马长风,将她的新郎拐走了?”

“欧阳公子多虑了。”余清欢竭力平复下来,却还是忍不住笑意,“虽然欧阳公子一向为女神龙着想,甘愿退开,宁可倾自己所有,换她真心一笑——我没有说错吧——可现在不同,鬼见愁是你说什么也拐不走的,他的心都在采薇身上呢。”

“那庄主是答应我见他一见了?”

“自然。”余清欢没有丝毫迟疑,“今日清晨,鬼见愁突发恶疾,全身长满了恶疮,我正吩咐了下人去宜昌请名医前来,正巧,你医术高明,去给他治上一治。相信有你在,一定不会让婚礼延期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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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解多情
连载中柳青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