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真是巧的很。”欧阳明日心中疑惑，怎能有这么巧的事情，难道是司马长风反悔了？但余清欢态度坦然，不似作伪，而且真病假病，他一看便知，这决计是瞒不过他的。“请庄主前面带路。”他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就想尽快见到人。
余清欢道了声“随我来”，便在前面带路，绕过云心小亭，踏上九曲回廊，一直走到尽头，到了另一重清幽的小院。“采薇喜欢清静，我就让她与鬼见愁住在这里。”他向欧阳明日解释，好似怕他误会，竟让故交之女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欧阳明日笑笑，不置可否，跟随余清欢进了小院里仅有的一间屋子。他虽然面带笑容，心里却很是苦涩，司马长风竟和顾采薇同居一处！
屋内的陈设和大厅一样简单，一床一桌两椅，靠墙还立着一个柜子。所有的家具却不再是雕花的黄花梨木，而换了沉水香木，使得整间屋子弥漫着一股清淡的香味。司马长风躺在垂着紫苏轻纱的床上，搭着一床团花丝缎锦被，露在外面的一张脸，被大大小小的脓疮占据，连眼睛鼻子都挤在了一块。那些脓疮有的已经溃烂，正向外淌着脓水，让原本清香怡人的屋子，顿时增添了几许难以忍受的恶臭。
顾采薇却像是闻不到司马长风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就坐在床头，一双红肿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辗转痛苦的他，神情很是担忧。
余清欢上前一步，拍了怕顾采薇的肩膀，道：“采薇，不用担心，我把赛华佗请来了，他一定可以治好鬼见愁。”
顾采薇长长的眼睫轻颤，刹时抬起头来，盯着欧阳明日许久，幽深的眼眸透出一丝惊喜，但更多的却是疑虑。“你真的可以治好长风？”她的声音轻柔，像是鸟儿的羽毛在天空飞翔。
上次在万柳庄，欧阳明日与顾采薇碰过一面，却因担心上官燕不曾细看于她，这会儿听她说话的语调，再看她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不由心生震动。这样的女子，最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处处想要保护她不受到伤害，难怪司马长风在她面前，竟然一点往日情分都不顾念，对上官燕不假辞色。
“这要我看过之后才能知道。”欧阳明日淡淡应了一句，走到床边，撩开锦被，为司马长风把脉。一按之下，他只觉得脉象平稳，不似有病或是中毒，但再按片刻，就能察觉在平稳的脉动下，隐隐有气息突起。
“司马……，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欧阳明日习惯性地要叫出那个熟悉的称呼“司马兄”，话到嘴边又再咽下，他却再也不能毫无芥蒂地称他为兄。
司马长风艰难地点头，竟连话也说不出来。
“他这些日子，都吃过什么，接触过什么？”欧阳明日记起，师父边疆老人曾向他说起，这世上有些人，吃过或是接触过某种特定的东西，就会全身长满脓疮，流脓不止，若是能找到原因，不再吃下、接触那种东西，不出几日，就会自然痊愈。
余清欢眯了眯眼，道：“采薇，这些事你最清楚，你来说罢。”顾采薇立刻答道：“也没什么，不过些日常的东西，往日长风也用过的。”说罢，她沉思片刻，又惊呼道：“昨日，长风吃了些你送来的果干，会不会是因为那个果子？”
欧阳明日看向余清欢，问道：“什么果干，可否请庄主拿些过来？”
余清欢道：“我常年居住在海岛之上，只是得闲了来陆上走走。异果是我所住岛上出产的一种无名果子，拇指大小，颜色橙红，香甜异常。我爱吃这种果子，每次离岛都要摘许多晒成果干带出来。”他一面说着，一面唤来下人，吩咐去取一些果干来。
果干很快被取来，欧阳明日先是看，又再闻了闻，最后掰了一小块尝，果如余清欢所说，香甜无比，再无别的。“欧阳公子，是因为这个果子吗？”余清欢看他沉默不语，不由问道，“那我和采薇也都吃了，怎么就没事？”
欧阳明日道：“应该是天生受不得这种果子。”“那这要怎么治？”顾采薇心中惶急，插言道。
“这倒是无妨，只要保证他不再吃这果子，几日之后，就没事了。”欧阳明日缓缓道。
顾采薇还不放心，又再追问：“真的什么药也不用吃吗？”欧阳明日点头，转向余清欢道：“司马长风这样，我也不便与他说话，且等他稍微好些，再来见他。”
余清欢当即又唤来下人，道：“欧阳公子就安心在庄中住下，你想要什么时候见鬼见愁，都可以。小甲，你还不快领欧阳公子去客房休息。”欧阳明日心中记挂着上官燕，想要回到宜昌打探消息，只道：“多谢庄主，只不过我还有些事，要去宜昌一趟，想要问庄主讨一匹好马，不知可否？”
“那有何难！”余清欢又吩咐小甲去牵来一匹良驹，道，“欧阳公子办完了事，回头来见鬼见愁时，可一定要到庄上多住几日。”
欧阳明日又再道谢，翻身上马，慢慢地出了庄院。这一趟他虽然没有和司马长风说一句话，但有些事不用言语也能看得分明。也许他想要拦住上官燕，不让她去看这场婚礼的做法，根本就错了。即便他能瞒过一时，又岂能瞒过一世，与其让她心中始终有个解不开的结，倒不如一刀斩下。
这么一点简单的道理，竟然也要这许多时候，才能明白。赛华佗啊，你当真是关心则乱！欧阳明日自嘲地想着，向着宜昌方向疾驰。
而他走后不久，满身脓疮的司马长风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伏倒在余清欢跟前，道：“小乙脏了岛主的床榻和锦被，望岛主恕罪。”顾采薇在一旁看着，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因为要与他做戏，故作亲密，她对他十分厌恶，可每一次看他在余清欢面前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她又觉得他十分可怜。
余清欢神色凛然，道：“既然知道，还不快滚出去！”小乙慌忙站起身来，踉跄着走了出去。顾采薇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禁不住道：“他是你的手下，也是为了你，才吃了果干变成这样，你能不能不这么无情？”
“哦？”余清欢面露喜色，调侃地看着顾采薇，拖长音调问道，“采薇，你这是在关心小乙。是因为他亲过了你吗？啧啧，你这样美丽柔顺的姑娘，初次的亲吻竟然被他占了去，真叫我觉得可惜。早知今日，不如当初我见你时，就抢先一亲芳泽。”
顾采薇又羞又恼，登时满面红晕，想要开口骂余清欢无耻，又想到司马长风，只默默地收拾被小乙弄脏的床褥。这些日子，她见过他一面，知道他中了道，一身武艺都施展不出，这是她若惹恼余清欢，受苦的只会是他。
余清欢似乎很满意顾采薇的反应，仰头笑着，出了房门。很快，就会有一场绝妙好戏要上演，他都快等不及了。
***************
欧阳明日到了宜昌城外，只见城门紧闭，城墙之下聚集了不少想要进城的百姓。他转头问身旁的一位大叔：“宜昌城内发生什么事了？”
大叔是城郊的菜农，一早就来了，想要赶个早集，把自家种的蔬菜卖个好价钱，却不想被堵在城外。这时听得有人问话，他就忍不住诉苦：“世道艰难，我今早来卖菜，才听说城里闹贼，知州大人下令关了城门，直到捉住人才会开城呐。”
“我听说，知州大人要捉的贼，是个女贼，武艺可高了。昨夜连夜入城，就将宜昌闹了个底朝天。”一旁的一个壮汉不甘寂寞，插言道。欧阳明日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大哥，你可知道那女贼长什么模样？”壮汉看了一眼他，秀了秀自己结实的胳膊，颇为不屑道：“看你就是个文弱书生，什么也不懂！都说了女贼武艺高强，那自然长得跟我一样壮实！”
欧阳明日哑然失笑。他又再计算过了日子，即便上官燕在路上有所耽搁，也应该到了宜昌。他听说宜昌城内是个女贼，又是昨夜进的城，便猜想那人是她。而今听得一个壮汉如此形容她，就算心中有事，也忍俊不禁。
大叔望了望天色，挑起菜筐，道：“小伙子，我看你还是早些回去吧，等在这里也进不了城。”“多谢大叔。”欧阳明日嘴上道谢，人却不动。大叔看了看他，摇摇头，自顾自走了。
眼见天色渐暗，围在城门外的百姓一一散去，欧阳明日把马栓在树下，趁城头衙役换班当口，飞身跃进城中。
才到城内，欧阳明日便觉体内伤势发作，只得暂时打消探听消息的念头，仍旧去了昨晚住下的客栈。那掌柜的昨夜因他一番话，卖被褥和马车得了不少好处，见他回转，自然格外热情，还未等他开口，就让小二带他上楼。他们上楼时，还听见掌柜的在下面叮嘱：“阿贵，你带了公子进房就赶紧下来，这位公子喜欢清静！”
小二很快应了，为欧阳明日打开房门，便快步下楼。他进去锁了门，赶紧运气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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