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聆云讪笑着摇摇头,没来由地话锋一转,"孟先生知道,我这间牢房,从前是有个同伴的吗?”
孟倾湘被这意识流般的聊天彻底整懵了,张着嘴半天没回应。
许聆云好似不在乎孟倾湘的反应,自顾自说了下去,"在我进来后不久,将我骗来那人便给我安排了一位「狱友」。“
“起初,我二人同仇敌忾,纷纷认为自己是被他蒙骗,同病相怜。但经过几次提审,狱友对那人的态度便逐渐变了。"
"他开始夸赞那人学识渊博,劝说我同他一般,与那人敞开心扉,又道他如何温柔绅士,说我过刚易折,不该如此倔强。"
"我原以为我那狱友是心甘情愿沦陷于他的糖衣炮弹,不曾想有一日集体活动,我无意间听到他向那人汇报,说自己保证完成任务。"
许聆云脸上浮起一个晦暗不明的笑容,自嘲道,"什么同病相怜,原来不过是用来俘获我的伎俩,而那狱友……从头到尾,都是一颗棋子罢了。"
孟倾湘全程皱着眉听着,心越揪越紧,“那,然后呢?”
许聆云抬起眼皮,毫无感情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他走了,你来了。”
孟倾湘一楞,瞬间听懂了许聆云的话中话,瞳孔陡然放大,"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没骗你,我真的不是……"
"无论孟先生是或不是,都不重要了。"
许聆云站起身,拂了拂长衫的下摆,面容比初见时还要冷淡,"孟先生既帮不了我,也无需在此处逗留多时。”
“您的戏法许某颇为欣赏,只是这腌臜之处,艺术也变味了。”
“许某无福消受,还请先生尽快离开吧。"
最后一句话,许聆云似是泄愤般带了些刻薄的语气,让孟倾湘哭笑不得。
孟倾湘低下头抿了抿唇,心道这哥们真的被关出被害妄想症了,这可如何是好。
思索半晌,孟倾湘抬眼,好整以暇地看着许聆云,道,"哥们儿,你就是笃定了我是那个谁派来劝你的,对吧?"
许聆云幽幽地俯视着孟倾湘,紧闭唇缝不置可否。
“你还觉得我的手机,我的什么……穿墙,都是戏法,是来迷惑你的,我没猜错吧?”
许聆云撇过头去,不再理会。
孟倾湘笑了笑,舔了舔后槽牙,眼珠子一转,道:"你说我是那谁派来的,那他总要给我送吃的喝的,不能把我饿死在这,是这逻辑不?"
"呵,咱们来打个赌如何?”孟倾湘突然正襟危坐,神情转为严肃,“明日看守过来给你送饭,肯定只送一人的饭菜,你就跟他说,这房内还有第二个人,这点饭怎么够吃,让他们多送一份来。"
许聆云闻言很低地冷哼了一句,"你可穿墙而出,谁能拦你吃喝。"
"诶~话虽如此,可我一个大活人在这,他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孟倾湘心有成算,便不慌不忙地跟眼前人杠上了,非要向他展示真相不可。
"如果我真的是那人送进来的,他必然会和看守打好招呼,看守们自然也不会对这第二份饭有任何疑议。"孟倾湘狡黠一笑,"但如果我不是,看守那一瞬间的警惕是藏不住的,到时他们必然会进来搜查。"
“如果他们进来了,就代表我不是他们的人,反之随便你怎么样,打我骂我我都不还手,且当天就搬离这间……监狱,悉听尊便,如何?”
许聆云似有一瞬间动摇,他垂下眸子,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孟倾湘,很缓慢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倘若你不是……被发现后,你当如何逃脱?”
“嘶,你这人……”孟倾湘突然坐直了身体,促狭地笑了笑,“虽然冷冰冰的,还敏感多疑得要死,但心肠还蛮不错的嘛,怀疑我时恨不得让我圆润地滚出去,一发现自己可能弄错了又忧心忡忡的……”
“……”
许聆云气结,干脆撇过头去不吭声了。
"别生气别生气……逗你玩呢~嗨,虽然我没有百分百把握,但我猜……在这个交错的时空里,只有你才能看到我,而我也只能看到你。“
孟倾湘瞥了眼毫无变化的环境,心中胜算更大了些,他起身转到许聆云面前,厚着脸皮「逼」他同自己对视,一脸认真地宽慰道:“就算他们真的发现我,那也是我反应比较快,根据咱俩刚刚玩的「捉迷藏」,我推断这扇门应该是空间重合的一个重要截点,只要我跑出去了,他们应该就没招了~"
许聆云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没说话,但凛冽的眼神逐渐缓和了下来,孟倾湘猜到许聆云内心没有看起来那般坚硬,只是被那骗子的伤害垒起了厚厚的心防。
也罢,只盼明日能水落石出,还他一个清白,说不定还能在采风间隙收获一个「跨时空舍友」,虽然这位舍友看起来有大麻烦,但自己可是未来世界的人,到时找点资料和工具帮帮他,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想到这里,孟倾湘莫名生出些雀跃,还有些隐秘的期待,但他舟车劳顿又一夜惊魂,精神实在是熬不住了。
"那在此之前,就劳烦哥们儿先忍我一夜了?"
孟倾湘伸了个懒腰,蹦起身向浴室走去,"既然没有鬼,那我就安心住下了,今天可真把我折腾坏了~"
“哎,我没说过要与你……”
许聆云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径直进了浴室,雕花磨砂的玻璃门在他面前显型又消失,顿觉有些恼怒,他原以为此人留过洋,言语之间多少算个君子,可现下看来却染了十足十的市井痞气,让人好生无奈。
孟倾湘才顾不上许聆云的别扭,他洗过澡便大大咧咧上了床,完全无视了许聆云铁青的脸色,沾上枕头后没过一分钟便打起了呵欠。
临睡前,孟倾湘撑着最后一点意识翻了个身,把自己挤成一长条,腾出了上床一侧的大半空间。
也不知道那监狱的床有多大,但刚刚许聆云也坐在这,说明两人的上床位置大概相同,那至少……这一半是能睡的吧。
昏昏沉沉想到这里,孟倾湘再也撑不住,头一歪睡了过去。
……
第二天清晨,孟倾湘被一缕阳光刺醒,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夏日的阳光来得特别早,孟倾湘迷朦地看着窗外被露水染湿的秋千架,没来由地感到轻松与高兴。
他已经很久没试过睡到自然醒的滋味了。
他伸展双臂,在床上伸了个巨大的懒腰,手脚无意识地乱蹭棉质的床单,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身旁……是不是少了什么?
他精神陡然醒转,“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那眉目如画的长衫男子此刻正背对着他,一丝不苟地端坐在床沿,虚虚地靠着墙,睡着了。
孟倾湘盯着许聆云伶仃的背影看了会儿,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有一层阴影笼罩在他身上。
这层暗影将许聆云孤寥的气质细细地勾勒出来,仿佛再烈的阳光也无法照亮他的世界,莫名叫人生出一抹心疼。
孟倾湘很轻地叹了口气,心道这人真是个犟种,自己一个gay都不介意与人同睡,这人却有半分隔阂都不愿将就一夜,当真是有些“骨气”在身上的。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眼前的人动了。
许聆云先是迷糊地点了点头,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醒后捏了捏鼻梁,又皱着眉拧头看向窗边的挂钟。
还没等看到挂钟,许聆云先看到了孟倾湘那双明媚惑人的桃花眼。
"嗨~"孟倾湘坐正,打了个招呼。
“……你醒了。”许聆云面无表情,声音却比昨夜更哑。
“啊,对。”孟倾湘看着他憔悴的样子,怜香惜玉的基因又开始蠢蠢作动,“你就这么坐了一夜?啧……你躺下来睡会儿吧,我出去买个早饭。”
见眼前人不说话,孟倾湘权当他默认,一骨碌翻下床,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件黑色的无袖T恤和一条军绿色的工装裤,当着许聆云的面换了衣服。
许聆云对出现在孟倾湘手里的新鲜服饰逐渐习以为常,却在孟倾湘脱下睡裤的片刻偏过头,看向阴阴沉沉的窗外。
湘西协管司的牢房虽建在地下,但因地势奇特,周围又无掩体,建造者便不曾把窗户封死,只用密密麻麻的铁栅栏封住窗户,虽采光甚差,倒也能得一缕阳光射入,只是今日实在太早,整所监狱里还是黑漆漆的,伴随着死一般的寂静。
许聆云借着从监视窗透进来的廊灯抬眼看了下挂钟,才六时一刻,距离早饭还有一个多小时。
孟倾湘换好衣服便准备出门,临走前他问许聆云,"你们几点放饭?"
许聆云眼皮都没抬,"七时半。"
孟倾湘一勾嘴角,"行,你赶紧睡吧。我待会回来。"
他握住门把手刚想开门,又想起什么似的脚步一顿,微微侧了侧头,露出半个善意的笑容。
"其实你真没必要那么膈应我……等一切水落石出,以你的脾气知道错怪了我,反而尴尬。"
一阵风吹过,孟倾湘再一次消失在重铁门前,许聆云抬起眼,周遭依然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只有廊灯照入的一道亮光里闪烁着浮动的微尘。
孟倾湘出门后才发觉时日尚早,他一路晃悠到凤凰古城里,游客寥寥无几,除了当地人忙着各自的事务,大街小巷骤然没了昨夜七夕活动的烟火气,却别有一番古朴的情致。
他随便找了个早餐店坐下,要了一碗牛肉米粉准备大快朵颐,但他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处哪座城市,当一大碗带着红油辣子,香喷喷的米粉上桌时,他傻眼了。
"老板,咱不是……微辣吗?"孟倾湘面露难色。
"啊,是微辣呀,中辣是隔壁老头这碗呢。"老板对外地旅客的惊讶见怪不怪,"我还是给你放的微微辣,这都吃不来呀~"
"能,能吃,怎么吃不来~"
孟倾湘最烦被别人激将,因为基本上百试百灵,但这老板的脾气也挺欠的,他还以为他至少会说出那句经典的推托词:不放辣我都不会做饭了。
想到这,孟倾湘自顾自乐了,要了一瓶饮料,掰开筷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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