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下秘语与心湖涟漪

流光学院一年一度的“星尘庆典”临近,空气中弥漫着欢乐与期待。庆典的重头戏之一,是制作承载着愿望的“星愿灯”,在庆典当晚放飞,祈求星辰的祝福。

制作星愿灯需要一定的魔法技巧和耐心,尤其是灯芯的稳定和灯罩上符文的绘制。低年级的莉亚自然被分到了实践小组。她信心满满地拿起刻刀和光导魔粉,准备大显身手。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她一记重击。刻刀在她手里像个不听话的顽童,刻出的符文线条歪歪扭扭,如同喝醉了酒的蝌蚪。调配的光导魔粉不是太稀就是太稠,涂上去要么流得到处都是,要么干裂成块。她手忙脚乱,急得鼻尖冒汗,粉色的短发都翘起了几缕,活像只炸毛的小鸟。

“哎呀!又歪了!”莉亚懊恼地看着自己刻得乱七八糟的灯罩骨架,小脸皱成一团。

“这里……应该用回旋纹连接,而不是直接交叉。”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莉亚抬头,惊讶地看到艾洛丝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艾洛丝的目光落在莉亚那惨不忍睹的灯罩骨架上,深色的眼眸里没有嘲笑,只有一种纯粹的、对符文错误的审视。她伸出手指,指尖带着一丝微弱的凉意,虚点在莉亚刻错的地方。“这里,会影响光流的稳定性。”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准确。

“啊?哦哦!”莉亚如梦初醒,赶紧拿起工具修改。艾洛丝就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偶尔在莉亚又要犯错时,简洁地指出一句:“角度偏了。”或者“魔粉浓度高了。”

有了艾洛丝精准的指导,莉亚手下的符文线条虽然依旧算不上漂亮,但至少流畅规整了许多。莉亚偷偷瞄了一眼艾洛丝专注的侧脸,月光洒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柔和。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修正符文的精确世界里,忘记了周遭的喧嚣。

“灯芯的光魔法凝聚,需要更稳定的输出回路。”瑟兰温和的声音也加入了进来。他处理完自己小组的事务,很自然地走了过来。他拿起莉亚那根光芒微弱、闪烁不定的灯芯雏形,修长的手指在光导材料上轻轻拂过,指尖流淌出纯净温和的光魔力,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引导着暴躁的光元素沿着特定的回路稳定运行。瞬间,那根灯芯如同注入了生命,散发出温暖而稳定的光芒。

“哇!好亮!”莉亚惊喜地看着瑟兰手中的灯芯,再看看艾洛丝帮她修正好的灯罩骨架,最后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两人——一个沉静如深潭,一个温润如暖玉。一种奇异的、温馨的感觉在莉亚心底蔓延开来。

三人围坐在一堆制作材料和半成品灯罩旁。月光如水,倾泻在露台上。瑟兰负责指导光魔法的稳定输出,艾洛丝则精准地修正着符文刻线,莉亚则负责笨拙地打下手,递工具、固定灯架,时不时因为笨手笨脚引来瑟兰包容的低笑和艾洛丝无奈的轻微摇头。他们共同完成的那盏星愿灯,灯罩上的符文刻线带着艾洛丝特有的冷峻精准,灯芯的光芒则蕴含着瑟兰的温暖稳定,整体造型因为莉亚的参与而显得……嗯,充满朴拙的生命力?总之,它独一无二。

当莉亚小心翼翼地将凝聚着自己(以及瑟兰和艾洛丝)心意的灯芯放入灯罩,点亮它时,柔和温暖的光芒透过刻着繁复符文的灯罩流淌出来,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馨。艾洛丝看着那盏升腾着暖光的星愿灯,深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跳动的光芒,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缝隙,泄露出些许向往。莉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闪而过的情绪。

“要一起许愿吗?”莉亚笑着提议,将灯递到艾洛丝面前。

艾洛丝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摇摇头,重新将自己裹回疏离的壳里。“你们……许吧。”她低声说完,转身退入了露台更深的阴影中。

瑟兰看着艾洛丝隐入黑暗的背影,温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随即对莉亚温和地笑了笑:“来吧,莉亚,许个愿。”

莉亚看着瑟兰依旧温柔的笑容,又看看阴影中艾洛丝模糊的轮廓,刚才那点温馨的感觉被一种复杂的酸涩取代。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握住灯柄,心中默默祈愿:“愿瑟兰学长心愿得偿,愿艾洛丝学姐不再孤单,愿……愿我能永远看到他们的笑容。” 温暖的灯光映着她虔诚的脸庞。

庆典结束后,莉亚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艾洛丝那瞬间的向往和瑟兰眼中的失落,像谜题一样萦绕在她心头。一个满月的夜晚,学院古老钟楼顶是莉亚最喜欢独处的地方,这里能俯瞰大半个学院,又能安静地仰望浩瀚星河。

她刚在钟楼顶的石阶上坐下,一阵刻意压低的、带着情绪波动的声音就从下方紧邻钟楼的观星露台边缘传来。夜风将声音清晰地送了上来。

“……艾洛丝,别再躲了!”是瑟兰的声音,带着一种莉亚从未听过的、压抑着焦灼和痛苦的温柔,完全不同于他平日的从容。

“瑟兰殿下,请您……别再说了。”艾洛丝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颤抖,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为什么?告诉我原因!”瑟兰的声音靠近了些,带着恳求,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能感觉到,你并非对我无意。为什么每次我靠近,你都要后退?为什么拒绝我的一切心意?那条月光石项链……它真的很配你,就像夜空里唯一的月光。”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不解和受伤。

莉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悄悄挪到钟楼边缘,借着石雕栏杆的缝隙向下望去。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露台上。艾洛丝背对着瑟兰,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瑟兰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俊美的脸上不再是完美的温和,而是写满了困惑、受伤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颤抖的肩膀,给她一些安慰,但那只手却在半空中停住,带着犹豫和克制。

“不配……”艾洛丝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嘶哑,猛地转过身来。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肆意流淌,月光清晰地映照着她此刻毫无保留的痛苦和深重的自卑。“殿下,您知道吗?我……我不配站在光里!我不配接受您的光芒!”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破碎不堪。

就在她情绪彻底失控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气息从她身上泄露出来!那气息不同于光精灵温暖的生命力,它幽深、冰冷,带着一种来自暗夜的沉寂和微弱的压迫感!虽然极其微弱且迅速被她自己惊恐地强行压制下去,但莉亚天生对魔力气息异常敏感,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

暗精灵!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莉亚脑海中炸响!光精灵与暗精灵之间,虽然翠光之森王国并未爆发大规模战争,但历史的隔阂、力量的差异和古老的偏见,让两个族群之间始终存在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在光精灵为主体的王国核心,一个暗精灵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排斥、异样的目光、甚至潜在的危险。

艾洛丝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控和气息泄露,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淹没!她惊恐地看着瑟兰,仿佛他不是她心仪的对象,而是即将宣判她命运的审判者。她猛地后退几步,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您看到了……您都看到了!这就是原因!我是暗影的污点!我身上流淌的是被视为不祥的力量!我怎么敢……怎么敢玷污您这样耀眼的光?求求您……忘了我吧!就当……就当从未认识过艾洛丝这个人!”她说完,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转身飞快地冲进了浓重的夜色里,消失在通往花园小径的星辉藤阴影深处,只留下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在夜风中飘散。

瑟兰僵立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月光落在他脸上,那完美的温和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被巨大谎言击中的茫然与痛楚。他显然也感知到了那瞬间的气息泄露,那双总是温和含笑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

莉亚躲在钟楼顶,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喉咙。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丝声音。真相竟是如此残酷!艾洛丝那刻意的疏离,那深埋的自卑,那拒绝一切靠近的坚硬外壳……都源于这个被死死守护的、如同枷锁般的秘密!她不是不喜欢瑟兰,她是太喜欢了,喜欢到深入骨髓,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恐惧自己“污秽”的身份会玷污瑟兰那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光芒,会给他带来非议、麻烦,甚至伤害。她的每一次后退,每一次拒绝,都是绝望的爱,是笨拙的保护。

看着露台上瑟兰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月光将他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座被遗忘的雕塑。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茫然,让莉亚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了,闷闷地发疼,几乎无法呼吸。她为瑟兰的心痛而心痛,为艾洛丝那沉重如枷锁、痛苦到窒息的爱而悲伤。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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