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19 须臾一息

我是被包子吵醒的。

我明明记得自己关了静音,包子不知道又背着我隐藏了什么开关,我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张顶着白毛的脸。

他摆出乖巧友好的人工智能表情,坐在我的位子上叼着汽油棒棒糖:“林先生早上好,希望我们没有时差。”

我没好气道:“干什么?”

“没事哦。”包子荡着双腿,“想您了,您什么时候回来?”

我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的人工智能竟然隔着几亿光年骚扰我:“…你新添了些什么毛病?”

包子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棒棒糖,有汽油、电子、矿石、杀虫剂等多种口味:“最近实在是耗能太大了呀,林先生,人工智能也是很辛苦的。”

我的同情心不太常用,只能在精神上同情他一秒:“行了,有工作汇报,没有就别烦我。”

“我找到了一份克里曼斯先生的遗言。”

我不自觉的坐直了:“你在说什么?”

且不说白瑾是被唐北殷处置的,白小小当时和我在异次结界中,哪有设备让他泄露遗言?

包子目光清澈:“别相信任何人。”

我抬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不对。

那不是包子,是谁在对我说话?

谁在我离开后,篡改了他的部分数据?

“克里曼斯先生在被通缉之前就写过遗书,那年他十九岁。”包子调出屏幕,拿出缜密的理性,“我根据他和白小小后续与保密局的通讯信息模拟性格,计算修复了他二百六十一岁的遗言。”

可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理性解释。

“凭他的身体和心理状况本可以寿终正寝,即便他与人工智能之间出现了嫌隙,但他们离他们的目的都只有一步之遥,所以他的死亡是因为经历了一场离奇的战斗。”

“离奇到,他虽然知道自己做过的事难逃一死,但是没想到自己会因此自尽。”

“这种未知的自尽对我们人工智能来说像是一种可怕的病毒,迅烈、有效、但是毫无痛苦。您要小心。”

我读着他的证据和言语中暗藏的对我的关心,面上没有任何表示:“把最近半个月监视器的存储内容全部传给我。”

包子应下,咬着棒棒糖继续工作去了。

我切断了通讯联络,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解决唐北殷的问题,回到联盟。

完成我最后的职责。

我发呆的功夫,唐北殷端着食物推门而入。

“想什么呢?”

我惯会表现得像初级机器人一样缺乏情绪:“剩下几块神像碎片在哪?”

唐北殷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衫,仍是不好好扣扣子,发梢自然的垂下,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

他把餐盘放到一边,挽起袖子收拾桌上堆积的设备和碎纸。

“它们的化身乱七八糟的,不太好找。”唐北殷只是清理,对上面的信息只字不看,“小霁不喜欢这里吗?”

我攥拳,指甲嵌进肉里,声音毫无波澜:“我有必须要做的事,这是我和你…和他的约定。”

那是横亘百年,早已与我融为一体的刺;是我找不出借口的生命的意义。

唐北殷扭过头来,一只手臂撑着桌面,笑意如盛夏晨光中穿行树林的清风,干净、鲜艳、但有些凉:“他可真是个坏人。”

他问:“你想杀了他吗?”

我沉默的看着他。

他没等我的回答,理所当然的继续道:“我帮你。”

我沉声道:“闭嘴。”

我和唐北殷之间有几句不可说的禁词,仿佛我们说了那些话之后就会一语成谶。

唐北殷痛快地服了软,好脾气的哄我吃饭。

我没什么食欲,只是碍于唐北殷的一脸期待,把一盘子不知道是什么的焦糊糊都吃了。

唐北殷的惊讶和小心翼翼是发自内心的:“还可以吗?他们都说我做的东西狗都不吃。”

我对食物有一种自己都不清楚极限的高接受度,就算吃完后有点反胃,还是忍住了:“是他们没品味。”

唐北殷似乎收获了什么意外之喜,从背后抱住我,下巴在我头发上乱蹭:“小霁,嘿嘿…”

我想起他昨天微醺时受了八百辈子气的隐忍模样,还有现在这大型猫科动物一样粘人行为,怀疑道:这货真的是天枢首领吗?

没等我动手,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季景叙声音清朗:“老大,我弟让我给你送东西。”

唐北殷去开了门。

季景叙看到我面前有个盘子,趁着唐北殷接东西的空向我这偷看。

唐北殷头也没抬:“吃了没?留下来吃点?”

我回头看他们,本以为季景叙很饿,在看我的早餐,谁知他是在看我是否还活着。

“不不不不,萝卜挺好的,败火!”季景叙偷偷竖起拇指给了我一个肯定的赞赏,而后连连拒绝,以宁死不屈的气势退出房间,“老大您慢慢看,我先走了。”

唐北殷瞄他一眼,微笑着嘟囔了一句:“没品味。”

季景叙送来的是一本有些粗糙的画册,唐北殷光明正大地当着我的面翻看。

画面大多是黑白的,偶尔会有红色点出。

秦景安的画风非常灵动,但总体有些抽象,画面中没有多少具体的形象,但又好像每一根线条都有特定的意义。

唐北殷一边翻看,一边风轻云淡的对我解释:“景安能画出未来哦。”

我反复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

在我的印象中,那个在阳光下作画的少年,和季景叙长得一点也不像。

季景叙头发很短,身上带着沉迷数据数字的那种人所具备的理性。

他性格很好,但估计在研究问题的时候经常一根筋走到黑。

比起谷兴思,他少了几分明知世事的豁达,多了些严谨和固执。

他应该一直不算聪明的孩子,但一定是那种很努力、耐着性子熬夜计算的认真的人。

比起来,秦景安就是那种聪明调皮有灵气的孩子。

他容貌俊俏,红棕色的头发留成了将将可以扎起的长短。

平时的他沉静的性子中带着几分点到为止的轻率。而一旦他拿起了笔,就会陷入如深林般幽静的状态,仿佛已然将自己与世界隔绝开来。

他会在他的世界里看到真实未来吗?

唐北殷说:“景叙和景安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景叙的父亲死后,他的母亲嫁给了景安的父亲。景叙遗传了他的生父,景安遗传了他的生母,所以他们一点儿也不像。”

“景安在绘画方面特别有天赋,他能发现某个事物短暂的状态。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能力,是在画苹果的时候,意外画出了苹果里面的虫子。”

“后来,我把他领入天枢,他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画出其他人受伤或死亡的场景。明明只是对未来的预感,想劝对方小心行事,可人们对此很恐惧,认为景安的画里有某种诅咒。”

“景安因此遭受欺凌,百口莫辩。于是我索性帮他把能力伪装成了‘诅咒’,这样一来,‘咒画师’秦景安反倒声名大噪。”

唐北殷翻着画册,看的很仔细。

我好奇:“仅凭你的伪装,他就能成为‘最强的’吗?”

唐北殷说:“当然不可能。”

他翻到一页停了下来,推给我看。

画面似曾相识。

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巨大的柱形物体,它的中心被画框边缘的小飞船破了个大洞。

一个很小的红点如流星曳尾般从洞里掉了出来。

唐北殷指着红点:“这个是你哦。”

我看着这张画,莫名感觉自己被吸了进去,重新回到了被唐北殷带走那一天。

这次,我以别人的视角看到了完整的自己。

我当时似乎已经放弃了生机,没有表情的脸上带着麻木的解脱。

而一边的战舰上,唐北殷以肉眼可见的慌张跃入星空,如赌徒般扑向我坠下的轨迹。

九死不悔。

我被一阵强烈的忧虑猛地扯回现实,好像刚从梦中惊醒。

这个人的画里不只能看到未来,还能回顾过去所拥有的某些强烈情感。

我看着唐北殷,脊背发凉。

这是种何等傲慢的能力,无视时间、空间、人物,他凭寥寥数笔就能短暂的进入那个领域窥探某些很深的情感。

我想到了包子刚跟我说的有关白瑾的遗言:“白瑾是怎么死的?”

唐北殷的笑意有些冷淡:“自杀。”

包子竟然都说对了。

“自杀的原因是,他体会到了白小小的情感,看到了白小小为了救他而他开膛破肚…回想起了他们曾经的一切,还有白小小濒死之际与我的交易,对吗?”

“算是吧。”唐北殷看破了我的问题:“你想确定你的人工智能能计算出多少吧。”

“他能给出的结论应该都是正确的。”唐北殷继续翻着画册,我看到了秦景安送给白瑾那幅画的线稿,密密麻麻的线条的最底层,悬着一把形似十字架的锋利的银剑,“但是不用担心,只要有你在,他知道再多也没用。”

我知道包子相当于另一个我,他比我理性、智慧、长生,但他本质上并不好控制,因为他的一半心脏是我的。

唐北殷的话却让我没有理由的松了口气,仿佛他本就胜券在握——他有很多底牌,可能像秦景安那样的手下比比皆是。

我很庆幸,我们赢不了他们。

“好啦,看来第二块碎片就在这里。”

唐北殷停在了某一页,画中的场景熟悉又陌生。

他把画册挂到了一边,大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在阳光中回头冲着我笑。

我想起来了,画中的地方是我们初见的酒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秽宴

捡到情敌大佬后真香了

回声[无限]

仓鼠后备军

招黑体质开局修行在废土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赛博神明会不会梦到虚拟情人
连载中关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