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比我们想象的可怕得多。”安曼达皱眉。
“与其说可怕,不如说他……太敏锐。”索恩说,“科林因呼吸衰竭而死,你们那边的医生,还在尸体的呼吸道内发现了大量的粉末残余。”
“听不懂。”安曼达实话实说。
“军区学院不教这个?”索恩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锐利的神色,“根据检查结果,基本可以确定,余明朗用一种叫蓝银花的植物叶片粉末,杀死了科林专员。”
“蓝银花?”安曼达抬起头,“军队里用来当镇静剂的那个?”
“不错,看来你们还是教一点东西的。”索恩赞许地点头,“你只需要一片蓝银花的叶片,风干后碾成粉末,就可以在战场或任务中起到镇静效果。”
“这种麻痹神经的东西,我从来不用。”安曼达压低了声音,“跟毒品没什么区别。”
“而且,”她有些疑惑,“蓝银花不是需要更加寒冷的生长环境么?余明朗在沙漠,怎么拿得到?”
“审查中心给犯人放风的花园里,专门种植了蓝银花加强镇定效果,有些医生认为余明朗在那里采了叶子。”索恩的绿眼睛闪烁着,“但是,就算是大量风干的叶片磨成粉末,没有经过特殊加工,充其量只能作为最次的镇定剂使用。而科林的呼吸道内残余的,是经过加工的粉末。”
“你是说,”安曼达在床上坐直了,“可能是科林自己就带着这种东西,只是余明朗在离开玻璃牢房的时候,把科林自己的粉末倒进了科林的鼻子里?”
“不仅如此,玻璃牢房的监控设备在那几分钟的时间内,完全失去了信号。”索恩点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恐怕只有余明朗和他背后那个黑客知道了。”
“看起来,他们早就做好了出逃的准备,也不管卡车会不会爆炸。”安曼达不自觉地咬牙。
“我自己觉得,应该是余明朗发现自己被植入了纳米炸弹,推测出上面不会让他安然无恙地离开审查中心。”索恩耸了耸肩,“我原以为他的任务是平安降落,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飞艇,进入沙漠边区。费那么大劲把自己暴露在你们眼皮底下,有什么好处?”
“哪有一个间谍,把自己降落的过程搞得那么惊心动魄的。”安曼达说,“他的任务大概和偷渡客有关,必须混入偷渡客队伍,结果半路遇到了X-21故障。”
“难道麦尔肯星战壕里的人还不够多,要派遣间谍,到这里调查偷渡的逃兵役公民的信息?”索恩笑了笑,“有趣。我从来没听说过,要往偷渡客群体里投放间谍的。”
“谁知道呢……”
安曼达还没说完,窗外忽然响起了引擎的声音。
她扭头看去,恰好看见一架流线型的空航车,从半空中缓缓降下,停在病房外的草坪上。
机身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银灰色,印制着巨大的标识,是六颗星星围绕的字母“N”。
子弹状的车身停稳了,侧边车门向上抬起,走下一个西装板正的中年人,正是埃弗里秘书。
“刚才还说在办公室,现在就赶到了,真不愧是能达到三百多公里每小时的政府专用车啊。”索恩嘀咕道。
安曼达疑问地盯着他,索恩这才解释:“埃弗里长官刚刚交代过,他现在人在城里,马上来看你。”
“这么说,昆特长官也在中央大区了?”安曼达点点头,“我父亲没说要来看我?”
“我没有安司令的联系方式哟。”索恩笑眯眯的,“还是你自己和他联系,会比较好吧?”
“埃弗里应该已经说过了。”安曼达强撑着无所谓的表情,“如果他要来看我,肯定已经打电话给我了。”
病房门被敲响,下一秒,埃弗里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名下属。
“伊利亚斯,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执政官秘书朝索恩点头。
埃弗里跨进门的一瞬,索恩马上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他从安曼达的病床边站起来,向埃弗里微微欠身:“长官。安警官的身体还很虚弱,我建议此次会面控制在十五分钟内,稍后我会带她下楼检查。”
“我知道了,出去吧。”埃弗里举起手。
安曼达看见,索恩的背影微微一僵,立即向门口走去。
“辛苦了,医生。”安曼达向他点头致礼。
他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身影消失在虚掩的门后。
埃弗里走到病床边,认真观看了一会仪表上的几根折线,关怀道:“大难不死,曼达。”
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都怪我想活捉余明朗,顾不上你的义体状况。”
“运气而已。”安曼达叹了口气,“要是再这么来上一道,我可不能保证,下次还会手脚齐全地出现在办公室里。”
“哦?”埃弗里转过身,眼神深沉地看着她。
他眼珠一转不转地凝视着安曼达,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余明朗给你留了一件……礼物。”
“什么?”安曼达几乎要喊出声,嗓音一阵嘶哑。
她蜷缩起来,痛苦地咳嗽了几声。
还没缓过来,她就投降般高举起手,忙澄清道:“长官,我跟那家伙什么事都没有,他怎么会送我东西?还是给你们?”
“要是你叛国了,这个星球上,昆特长官和光辉联盟也没有什么可信的人了。”埃弗里的表情沉了沉,语气不悦,“非要说的话,只能说余明朗是个自我意识过剩的自恋狂。”
他一挥手,身后的下属走到灯光下,献宝般举起双手。
戴着白手套的双手里捧着一件长长的物体,煞有介事地装在玄黑描金的漆盒里。
埃弗里眼底泛起红光,向安曼达传输着芯片信息:“还有他的留言。”
“‘这里躺着安曼达,一位正直的斗士。’”她坐在病床上,轻声读出浮现在眼前的芯片内容,“‘余明朗留’。”
“怎么,他是默认我没活下来?”安曼达马上觉得又愤懑,又好笑。
“他觉得惋惜吧。他闹出那么大动静,等到整栋审查中心的员工都撤离了,他以为但是最后还是死了一个无辜的人,也就是你。”埃弗里面无表情道,“我们把你从直升机里挖出来,又过了两天,清理现场的时候,发现这个东西和带着留言信息的芯片,就扔在直升机的废墟底下。”
“芯片已经被读过了?”安曼达弱弱地问。
“你以为这是什么私人信息吗?”埃弗里不为所动,“余明朗的事,已经被定性为恐怖分子炸毁沙漠边境城市大楼了。他留下的任何线索,都要彻查到底。还有,总要确认一下,有没有病毒什么的。”
“礼物我们也看过了,没有任何异样。”埃弗里继续说,“这个人就像一滴水,融入了海洋。”
“好了,看看他送给你的东西吧,”埃弗里从下属那里接过长长的礼盒,放在安曼达身旁,“这是对你的嘉奖。”
他揭开了漆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武士刀,足有一米来长。
刀鞘上交织着两色,深邃的玄黑与艳丽的深红,静静地压着她的双膝。
她伸手按上花纹繁复的刀柄,刀刃随之出鞘。
银灰色的长刃在灯下闪闪发光,映出安曼达苍白的脸。
病房中,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像是害怕打扰这件危险而优雅的杀器。
义眼启动扫描功能,面前的虚空中,自动浮现出武士刀的各项数值面板。
【名称:义经丸】
【打造时间:不详】
【未检测到家徽或纹章】
“这把刀名字的来源是源义经,”埃弗里的表情沉了沉,“旧地球的日本,平安时代以忠诚和骁勇闻名的大名。”
“嗯……余明朗这是,讽刺我呢。”安曼达合上眼,“平安时代,源义经效忠于兄长源赖朝,帮助他夺取了政权,最后却被源赖朝背叛,并在追捕中切腹自尽。”
“你觉得,余明朗想说你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为军方追捕他,像源义经的忠诚那样,是愚蠢的行为?”埃弗里的面色缓和了些许,“但我看来,你和源义经一样,是优秀的军人!”
“不敢当,长官。”安曼达垂下眼睫。
“不仅是我这么想,昆特长官知道了爆炸的事,也很担心你。”埃弗里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让余明朗逃了,也就没有奖章之类的,不过你回去之后继续好好干,过几年升职不是问题。”
眼看他耸了耸肩,就要离开病房。
安曼达犹豫了一秒,开口问道:“长官,我是否能够参与对余明朗的追捕?队里是不是怀疑,我跟他关系不正常?”
埃弗里的身形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她问得这么直接。
中年人很快反应过来,淡淡地接话:“既然你知道,就不要再试图插手这件事了。况且,情报部有专业的人员,会接手这个烂摊子。你只需要回边区,做好本职工作。”
“是。”安曼达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的时间很紧,”埃弗里瞳孔一红,看上去是拒接了某个工作电话,“就让索恩医生过来,继续谈谈你的身体状况吧。”
他挥了挥手,带着下属离开了病房。
埃弗里的身影一消失,索恩就闪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见了安曼达还没收起来的武士刀,当下啧啧称奇:“这么大的奖赏?”
“这可不是什么立功勋章,”安曼达压低了声音,“这是余明朗留给我的。”
“刀身锻造用的是上好的材质,从它的重量就可以看出来。”索恩眼中划过一丝赞许,“不过,现在很少人选择用这种冷兵器了。你能不能驾驭?”
“我在军区学院上学的时候,选修过武士刀课程,”安曼达感到武士刀沉甸甸的,压在她腿上,“毕竟我的义体不适合搭配枪支,而是最适合这种近战武器。”
“开着玻璃神经,顶着枪林弹雨,先冲出去把敌人的头砍下来?”索恩眨了眨眼,“倒也是个方法,就是太暴力。”
“太暴力,不适合女孩?”安曼达摇了摇头,将长刀收回刀鞘,“玻璃神经能够发挥作用的时间有限,我可不想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里,浪费瞄准的时间。”
“既然你能接受,那就是成熟的作战策略。”索恩赞同道,“看起来,余明朗也是这样想的,才会留一把武士刀给你。”
“留?”她眼神一怔,好笑地抿起嘴唇,“余明朗这件大礼,差点把我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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