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失魂

沈念曦一开始学剑法是为了强身健体,但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她的身体还是不好,动不动就生病。

很少听沈念曦说起这些往事,此刻听她认真谈起,总觉得离她又近了许多,祁渊笑着继续问:“还有呢?”

“说不动了……”沈念曦疲惫摇头。

“那就明天再说,不急。”祁渊细心替她捋顺了耳边的头发,最后在她苍白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陶陶端了熬好的药来,见到沈念曦醒了,忍着泪意笑道:“姑娘醒了,刚好药都凉好了,来,把药喝了吧”

祁渊接过药,开始一勺一勺的喂,沈念曦忍着喉管灼烧般的疼痛若无其事的喝下。

陶陶见沈念曦昏沉了这么多天终于醒了一回,心里正是高兴,她匆忙擦掉眼边的泪笑道:“姑娘这几日昏睡着,连老太太和夫人来探望都不知道呢,夫人让姑娘好好养病,别想太多,还得多吃点东西,能吃下饭啊,这病就会好了。”

沈念曦艰难吞下药汁,勉强回应:“嗯。”

一碗药喝完如同刑罚,嗓子像被火炭烫过似的,又痛又痒,像是有千万只蚂蚁顺着她受伤的喉管往里爬,沈念曦俯下身趴在床沿上,忍不住一阵咳嗽,想要把那些蚂蚁咳出来。

祁渊眉头紧皱,一边轻抚着她的背一边拿起帕子放到她嘴边。

嗓子里的痒被一股滚烫的热流给冲淡了,沈念曦附上祁渊的手接过帕子,她不是咳血,而是吐血了。

帕子迅速被染红,祁渊扔掉沾满血的方帕,粘稠而温热的血就落到了他的掌心。

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身体又重归混沌之中,迷雾茫茫漂浮于其中。

彻底失去知觉前她只听见祁渊着急又疯狂的大喊:“太医!快传太医!”

日子一晃便到了立夏,万事万物都在变化,植物繁茂,鸟语花香。

连梁王妃的病,也一日比一日重了。

月华阁里四处都弥漫着药气,祁渊坐在床边搂着面无血色的沈念曦冲着屏风外跪着的两个太医怒道:“若是王妃再不见好转,本王便让你们陪葬!听明白了吗?!”

祁渊待人一向和善,从来没有这般大发雷霆过。

他虽一直不得皇上重用,却也不曾触怒过圣颜出过差错,更不是跪在屏风外的太医可以惹怒的。

可祁渊还是动了怒,因为方才沈念曦又咳出了好几口鲜血,显然是病情又重了几分。

跪在地上的两个太医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大气也不敢出,他们从医多年,明明王妃的症候就只是风寒,可为何就是治不好呢?

沈念曦有气无力的抬手覆上了祁渊紧攥着的拳头,微笑道:“不要责怪他们了,是我福薄……”

她久治不愈,预感不详,思来想去便只能说明一件事,便是悬在她头顶上的那把刀,终于掉下来了。

这些日子的昏昏沉沉,让她想起来了许多事,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所以她此次病倒,同她知晓玉舒公主中毒之事真相时一样。

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有人要置她于死地,要她带着这个秘密和怡妃一样,永远都不能开口。

可眼下她却是什么也不能说出口,因为陶陶找不出任何下毒的证据,没有证据,那一切只能是她的猜测,无端说出来,只会让有心人更快的送她上路。

祁渊眼里的怜惜愈发浓重,搂紧了沈念曦轻声念道:“别胡说……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沈念曦生病这些日子,祁渊除了去上朝办事之外,其余便是陪在她身边,眼瞧着一朵艳丽的鲜花慢慢凋谢衰败,心中也是不忍的吧。

沈念曦想劝他宽心,用尽力气却怎么也张不开口,慢慢的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好累啊,身子仿佛泡在冰凉彻骨的湖水之中,她一直奋力的往上游,可是却怎么也游不出湖面,累得精疲力尽,窒息感让人喘不过气……

可是她都不知道是谁要害她,不知银杏苑中另外一个个人是谁,更不知这里面的阴谋是什么……

许多的事情她都还没有弄清楚,她就要死了,真是不甘心……

可不甘心有什么用,她已经病入膏肓,祁渊都束手无策,她又能做什么呢,如今这样挣扎,也不过是痛苦的死去而已。

五脏六腑被一股火烧得生疼,四肢却冷如寒冰,如此生不如死已经不知道第几日了,与其这样备受折磨,还不如立刻断了这口气痛快。

如果有来生,只愿……再也不要这样每日提心吊胆的活着了……

混沌中沈念曦觉得身子又轻飘飘的浮上了天空,她没有用一点力气,就躺进了如棉花般蓬松柔软的云朵里,整个人都陷入了漫天的云雾里,被柔和温暖包裹着,让她身上多日来的疼痛缓解了些。

她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热,也感受不到冷了,难道是,死了吗?

“姑娘,姑娘……王妃睁眼了……来人!来人啊……王妃醒了。”

陶陶的声音很急切,沈念曦真切听见了陶陶激动得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眼前的景物由模糊到清明,她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原来没死,她又活过来了。

陶陶守在床边,泣不成声。

沈念曦抬手拍了拍陶陶手臂,声音沙哑:“傻丫头,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了。”

诊脉的人已经不是宫里的太医,而是一个白纱遮面的女子,她闭眼切脉沉默片刻,舒了口气道:“毒解了。”

沈念曦呆呆的看着她,半晌才沙哑着重复:“什么毒?”

女子拿起身旁的银针袋又抽出了一根银针,并未急着回答沈念曦,只看向屋内的几个丫头温声细语道:“王妃刚醒,我这里还差最后几针,不宜有人打扰,各位姑娘还是先请出去等候吧。”

陶陶抹了把眼泪忙一面点头一面带着人赶忙退下:“是是是,奴婢们这就下去看看王妃的药熬得怎么样了,不打扰明姑娘施针。”

待屋内恢复平静,她执起沈念曦的手稳稳扎下,语气郑重:“王妃中的是断魂散的毒,能慢慢耗尽人的气血,使人虚弱致死却查不出任何痕迹,此毒当今还没有有效的解药,而且这毒在您体内已有一年多了,此前应当是强行解过一次,您虽得以好转但体内余毒未散,虽然后来王妃娘娘服过解毒的药丸,可药效太弱,还没等起效呢王妃又被人刻意催起了体内残留的毒素,才导致王妃再次毒发而日渐虚弱却查不出病因,好在这些日子太医给您用银针暂时封住了经脉,才没让体内的余毒再扩散下去,否则王妃就撑不到民女来了。”

沈念曦急促的咳了几声,脑子晕乎乎的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泥巴,她虚弱笑了笑才道:“真是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了,念曦感激不尽。”

女子收拾好了药箱,缓步走至床前,摘下面纱微微颔首笑道:“王妃娘娘客气了,当初若不是有王妃解围,民女今日也不能来此为您解毒了,明芮在此拜谢王妃大恩。”

沈念曦盯着眼前的女子愣了半晌,这才想起当日她和祁渊在客栈救下的那名女子,正是眼前的医女,她有些讶异道:“原来是你,当日不过是举手之劳,是我该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有劳明芮姑娘了,快请坐。”

明芮也是笑着感叹:“结善缘得善果,王妃福大命大,故而能化险为夷。”

“如姑娘所言,便算是我的福报吧。”沈念曦笑了笑,又好奇的问:“那你找到你想找的人了吗?又怎么会来圣京呢?”

提及此明芮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福,她坦然笑道:“找到了,民女和他结为夫妻,后来他变卖家产与我去了南疆,我们一起在我师父那儿继续研习医术,不久前京中有人来请解毒医师,我见王妃的症状很像我师父说过的断魂散之毒,但师父外出巡游采药去了,没个三年五载回不来,我便斗胆来试一试,想着若真能医治好王妃,我和相公也能赚些诊金过日子,之后我们一行人便由侍卫们急急护送进京,哪知见了王爷和王妃,才知两位是我的大恩人。”

“原来如此,真是多谢你了。”沈念曦才醒来,说了没两句便又有些头晕。

明芮替她把了脉,展眉笑道:“王妃身子已无大碍,我这就去给王妃配药,您好好休息吧。”

傍晚祁渊开心笑着急急忙忙赶回来之时,月华阁上上下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王爷的脾气越来越大,王妃每昏迷一次,王爷的脸色便阴沉一分,直至今日见他终于展颜,月华阁上方的乌云才算是散开了些。

祁渊冲进内室时沈念曦正斜倚着靠枕在喝粥,他顿在屏风旁,不敢相信看着沈念曦,一点儿也不敢眨眼,生怕眼前这一切只是他的幻象。

“站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呀。”见祁渊犯傻,沈念曦不知怎地热了眼眶,放下瓷碗,虚弱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祁渊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才回过神来,长长的松了口气,随后大步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略有些哽咽道:“怎么样?身上还疼不疼?头还晕不晕?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不疼,没事了,我没事了。”见他脸上掩不住的疲惫,沈念曦憋得喘不过气,一时也为自己死里逃生而感切落泪。

祁渊轻柔擦去沈念曦的眼泪,心疼道:“别、别哭,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沈念曦泪汪汪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他们离得这样近,她却从没有如此心慌不已过。

生病这些时日,高热不退需要退热时,都是祁渊亲自给她擦洗身子,日夜陪伴在侧几乎寸步不离,如今这个人也正搂着她,小心翼翼的在喂她喝药。

“来,喝水。”祁渊喂完了药,见沈念曦呆呆的看着他,便轻声提醒道:“张嘴,漱漱口。”

沈念曦乖乖的漱了口,靠在祁渊的肩头弱弱道:“谢谢你这些日子这么照顾我,我已经好了,今晚你就早些回明净轩去歇歇吧,我这儿有陶陶在,你别担心。”

祁渊摇头,挥手摒退了众人,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不走,我要看看你怎么谢我。”

沈念曦大病初愈,苍白的脸上蓦然染上了红晕,更显娇弱可怜,雾蒙蒙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羞赧,她没好气道:“又没个正经,我不理你了。”

这一病消磨去了不少沈念曦待祁渊的疏离,前路漫漫,总不能因为害怕就停住脚步不走了,这满是陷阱荆棘的路上有人陪着她,无论真心,无论能有多久,都是好事。

祁渊笑着捏了捏沈念曦的脸,脸上隐有忧虑之意,没有再继续说笑,嗓音沉沉:“府上的人都暗里查过了,可你中毒的事,还是没有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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