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喜事,众人却难掩忧虑,师杭亦然。
这段时日来,她同令宜相处,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这姑娘的性情是多么纯良。
令宜没有富贵显赫的出身,没有严肃刻板的家教,正因如此,远离了浮傲之气。得娶令宜,定是齐闻道此生之幸。
可嫁给齐闻道,是令宜之幸吗?
师杭不敢作评。
从孟开平口中,她断断续续听说了齐闻道的身世,也明白了这桩婚事的目的。
齐闻道作为齐元兴收养的义子,只因这层恩情在,注定要给他卖命。可令宜怎么办?谁又在乎过令宜的想法?
她爹爹决定了她前半生的命运,嫁了人后,齐闻道将会决定她后半生的荣辱。胡家嫂嫂觉得齐闻道年少有为,师杭却不以为然,恰恰相反,她认为他太过复杂了。
那样身世曲折的少年人,能明白令宜待他的心意吗?
晚间,师杭在灯下涂药,骤然听见木门吱呀一响,便知是孟开平来了。
“好冷好冷!”
男人迈进屋子,周遭仿佛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了鲜活生气。
“筠娘!做什么呢?”他一边急匆匆往内室走,一边兴高采烈地唤她。
师杭迎了出来。她一撩帘子,看他一身甲胄未卸,显然是刚从军中回来,关切道:“先别急着脱下,小心伤风。”
“嗳,晓得。”孟开平应了,张开臂想要抱抱她,却又担心自己身上的寒气侵了她,赶忙悻悻地收回手。
师杭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又见男人眼巴巴跟着她,寸步不离,活像条摇尾乞怜的大狗,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你跟着我作甚?”她转身啐他,“一边待着去。”
“就是想多瞧你几眼嘛。”孟开平搓了搓手,委屈极了,“今日粮米入库,一个二个连算盘都拨不好,还得老子亲自算,算得我头都晕了……哎,这是什么味儿?”
说着,他突然耸了耸鼻尖,好似嗅到了什么怪味。
接着,男人果然像条狗似的,开始在屋子里兜起了圈。
“别找了。”师杭扯住他,将手递到他面前,“你闻闻,是不是这药膏味?”
孟开平低头一看,她的指节竟有一处皲裂了。
“怎么伤成这样?”他心疼不已道,“我就几日没回,你在家中又惹乱子!泡冷水了?”
师杭不想听他大惊小怪地发癫,白了他一眼:“天冷,洗衣洗的。”
“洗衣?”孟开平更恼了,跳脚训她道,“筠娘,我早说你倔!冻成这样你都不吭声?”
师杭将手抽了回来,神情自若道:“难道让旁人去做,他们的手便不会伤了吗?这些事本就是我该做的。”
柴媪走了之后,她坚决身边不再要人伺候,誓要改掉从前娇生惯养的毛病。
“还有一月便是年关了。”师杭提起白日里听闻的惨事,“你怎的不同我说?原来今年的饥荒这样难捱。”
孟开平记挂她的伤口,絮絮道:“今后由我来洗这些,不许你再碰冷水!便是要碰,也只得碰炉子烧热后的……”
“孟开平。”师杭正色打断他,“你若不管城中百姓,他们必定熬不过冬天。”
孟开平显然不乐意聊这个,他挠了挠头打马虎:“总归还有一月呢,不急,到时再说呗……”
“不急?”师杭才不肯被他糊弄,切切追问道,“是早有了对策,还是压根没放在心上?”
孟开平见她冷着脸,心中发虚,当下便少了五分硬气:“筠娘,话不是这样说的。各地受灾,大都却清平依旧,北上来来往往送粮的队伍自年初起一直未停。顷举国之力而肥一城,这孽是元帝作的。”
师杭揪着他胸甲前的红缨,生怕他跑了似的,将他牢牢按坐在圈椅上:“他作孽,百姓何罪之有?你接管徽州,治下便都是你的子民,你去不管,谁去管?”
孟开平被她凶了一顿,哼哼唧唧道:“你说徽州是我的,他们又不认……这城能守到现在,靠的可不是仁义道德,要不是老子手里有兵,他们早反了!”
师杭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只得缓下声气,循循善诱道:“仁义足以得天下,威武不足以服人心。此城长治久安,于你不光是功德,更是功劳。若想入浙,徽州乃必争之地,齐元兴总不希望你丢下的是一堆烂摊子罢?”
“什么齐元兴……筠娘,你能不能别……”
哎?慢着,不对呀。
孟开平愣住了。
“我似乎没跟你说过什么入浙罢?”他满腹狐疑道。
师杭但笑不语。
孟开平拿她没办法,忍不住道:“你同那姓朱的老头子果真是师徒,惯爱猜谜,又惯爱给人打哑谜。他前些日子到了应天,扬言要给平章献策,结果只说了九个字。”
师杭心念一转,狡黠道:“我猜,这计策虽短,却足以保齐元兴十年无虞了。”
闻言,孟开平根本不信。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据说平章当日听了这九字后,立马将朱老头奉为上宾,只差拜他为师了。
可依孟开平之见,朱升和师杭所虑还是太过安常守故了。
倘若天下仅他们一路叛军与元廷对峙,十年之内,他们的确不敢外露锋芒,只能徐徐图之。可如今,是数路叛军争夺半壁江山。另外半壁,业已岌岌可危。
孟开平默默估量,至多五年,定是一番不死不休的局面。到时,若平章依旧为其他势力所掣肘,那他们便只得垂死挣扎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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