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正,太子妃为太子诞下嫡次子,取单名----劭。
适逢新历瑞雪,天家大喜,宴群臣。
天子赐宴热闹非凡,文臣武将饮酒祝哉,逢边将郭铭将军入京述职。
宫宴之上,觥筹交错如常,太子找准时机。
“陛下,臣有一事相奏。”
“何事?”
“儿臣遇见了一位故人,北地的四郎,傅泱。”
太子之言,只此一句。却是刹那间,满座不动声色止了交谈,风声鹤唳之感,撞面而上。高相手颤,撒了杯中美酒。
皇帝缓放下手中杯,“怀恩的幼子?太子所言当真?他当真还活着?”
“真假与否,陛下见过就知。”
“他来了?”
“来了。”
李常昭就看着傅泱由远及近走上前,周围所有人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不知怎的,就想起一个词,群狼环伺,他入的会是怎样一个局,傅泱的前路,会有多起伏,一概不知。
李常昭又瞥向身边几位兄弟,却也眉目如常,恭王昌王照旧喝着酒,一片了然。就连一边的郭铭郭将军,随时神色欣喜,但他还是觉得带着镇定过甚了。
“北地傅泱,叩见陛下。”
少年英姿上前行礼,丝毫不惧周围人的眼神与私语,不卑不亢的看着高位上之人。
皇帝微微蹙眉,仔细端详,不怒自威,周遭臣子静观皇帝神情,也不敢说话.倏地,皇帝眉峰聚在一起到,又猛地舒展开,缓慢道,“你真的是阿泱!”
“是。”
听罢,如此臣子便知皇帝的意思,照皇帝的神情,这人果真就是傅氏的四郎。
“皇上,此人来向不明,应交于大理寺查验啊!”有臣子起了身,跪地请奏。
“高相是在质疑本将军连自己的亲外孙子都认不出来了吗?!”
好歹是纵横疆场的将军,一声厉呵驳的高相和其余人失了声,但高固只能低下头,一双狭促的眼睛满是震惊,却还是道:“不敢不敢,只是这人来路不明,须得好生再查验才是!还请陛下三思啊。”
“高固!那是本将军的孙子……!”
“不必了。”皇帝突然微叹一声,“他是傅家的儿郎,我认得,酷似定北王,就是是怀恩的儿子!”
皇帝金口玉言,此话一出,无人再敢反驳。
“阿泱,你前来,你告诉朕,你是如何到此的?”皇帝关切的的向傅泱招了招手,要他上前。
少年一身绿袍,面容平静,缓步向前,背面看去,觉得人清瘦,没有北地男儿武将的豪壮,倒像文人,清风衣袖又多了几分雅气。
但一个死了父兄的遗孤,何人来纵着这分雅气?当即就有人驳斥,皇帝威严,光是一个神色便不再有人开口。
傅泱开口:“臣当时病重,父兄在外征战,臣在筑北城内晕了过去,后来……楔阳人他们以为我死了,就和其他的人一样被丢在了乱葬岗,但我醒过来,就这样一步一步到了上京,见到了陛下。”
皇帝闻言泣泪,对傅氏的幼子多加怜惜,念他父兄皆无,正逢郭铭大将军心疼外孙,便让这祖孙二人,臣子们都听出来,照陛下的意思,是让这傅泱跟着郭将军去西北之地。
宴罢,朝臣四散,今日来了个筑北城的傅泱,傅氏的四郎,陛下欣喜,多饮了几杯,被力士扶将去了。
臣子三两而归,路上少不得低语交谈几句。
“陛下今日怎就认下那就是北地的人……”
不等人细说,另道声传来,“章大人糊涂啊,今日陛下说了他是傅泱,就算那是条狗,他也得叫傅泱。”
“见过左相。”
紫色三梁进贤冠,左相高固闲庭信步而来。
“况且陛下许了傅四郎日后的作为,那就是日后的朝堂,便有他傅泱的一席之地。”
“这……高相所言极是。只是陛下何故如此?”
话还未尽,正逢身旁又有人走过。
“陈大人所言,何故如此。哼,何故如此?傅氏百年,我大正立朝便有的名门世家,大人也不看看傅氏功绩,若不是那傅四郎年纪尚小,北地新立的旗番上的姓怕是今日要归旧主。”
声音傲,说话者是个年轻人,犀銙小绫绿彪服,看向原先说话的几个官员,只是微微相着为首的高左相行礼,也不正眼看,稍抬了首,有些威气。
左相竟有几分恭敬,“小郡公说得对,帝心不可测,陛下圣明,非你我可知。”
皇帝高堂上圣言,等傅泱弱冠,便回这上京来,其意再显不过,若是在西北历练的成事,筑北城就还是姓傅,北地的名门终也只傅氏一个;若是不尽其意,那他好歹是傅氏一族的儿郎,就算是不成器,那傅氏的功绩难道还换不来一个傻子的荣华富贵。
郭将军带着傅泱一干人慢行在后,看见前面的热闹,闻言一笑,相问身旁故友,“前面那是哪家的武将儿郎,我瞧着,欢喜。”
林将军朝前瞧了瞧,笑道:“你这个瞧见个爽朗的便欢喜,你是有所不知,那位可不是哪家武将的儿郎。”
“哦?不是武将儿郎?我看那衣服不也是武将穿的?”
“那是兵部的员外郎李长吉,家里哪是什么武将,正儿八经的宗室王孙,太祖父是高祖的叔父,如今宜阳福王的幼弟,好好的富贵命不享,偏偏要当武将,但本是已为皇亲贵胄,陛下怎会再放了兵,所以啊就留在这上京,做个城中武将。”
“哦,我不识得。”郭铭轻抚了耳边髯须。“只是这郎君,好抱负,只是可惜了……”
只是二人交谈还未多说几句,正就李长吉看见,行将过来。
“见过二位将军。”
李长吉的礼没了刚刚说话的微傲,偏就是规矩。
“郎君快免!”
好歹是个带了国姓的爷,谁还能安然受了福王家小郡公的礼。
“郭将军厚爱,久仰郭将军大名,今日得见。”
一心做武将的见了外归将军却像是狗见了肉,巴不得上赖几句话,更何况这是驻陇西的大将军,更是少见。
郭铭一行只觉受宠若惊,身后的傅泱更是退了几分,但又就这么聊到了承天门外。
直至郭将军同外孙上了马车,李长吉仍旧驻足。
郭铭撩了帘,冲着李长吉,道:“做武将,岂能安于上京,就偏是要赴远地看看这上京城见不到的景色,纵马在旷野,听听这城里没有的猎风。员外郎,我郭铭向来青眼豪爽郎君,若是日后有缘,来我陇西大营,见一见这上京城绝无的山海好景!”
“将军诚邀,长吉记下了。”
祖孙二人的马车行在长街,郭将军缓了一口气,看着自己那默不作声的孙子,眼里是怜爱,拍了拍他的肩头,“阿泱,你是不幸,可又是万幸。”
傅泱坐的正,有些清瘦,缄默着,眉眼像是含了霜雪,出身在武将世家,偏就受尽了宠爱养成了这么个风雅人样儿。
“外祖说的是。”
“上元节后,我们便回陇西。”
“好。”
隔了连帐听得外面热闹,马车内却是静了几分。
傅泱有些静,就是一场天家的宴,皇帝的几句话,就定回了自己是北地的傅泱,容易,太容易,但筑北城现已经有了驻将,又是高相之子。
自己……难,明明正了名,傅泱只觉得前路无比的难。
他猜不透帝心,也融不进朝臣,他甚至不敢想,要是自己没有遇见庆王,没有遇见太子,又或者死在途中。今时之日,怕就还是个路边痴儿,寻不到契机,再或者一具尸体,无名枯骨。
不幸万幸,遇见那庆王李常昭,才当真是万幸,因他遇见太子,更是万幸。
见人低头。
少顷,郭将军开口,说,“我是你外祖,自然知你的苦痛。你我血亲之人,你没了家人,我没了女儿。”
谈起北地,郭老将军才带了几份苍凉。两年前,北地亡的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婿和他的孙子。
如何不心痛,即使是驰骋疆场的武将,可叫他如何不心痛?
傅泱心头紧了紧,守将膝盖处的衣袍抓得起了皱,指节都狠狠泛了白。
郭将军握住他的手,沙场之人手掌粗厉,傅泱一时觉得磨得手背有些刺。
他抬头看向那张受了风霜的脸。
“阿泱,一个人也无妨。边地的鹰过不了笼鸟的日子,不管在何地,总归是要去历一趟风沙,再归了自己的旧巢。只是北地路遥,幼鸟的羽翼上不了昆山,还需赴一趟西北,等上两年,等他羽翼丰满,经得住风沙,降得住暴雪,能自己在这天地翱翔,我就亲自送我的幼鸟——回他的旧巢。”
傅泱轻压了口气,他祖父说的对,边地的鹰,终归要回去。
第二日天晴,傅泱陪着外祖用饭。
“你在这上京有什么想见的人,要做的事,还剩下十几日,尽兴了吧。只是你身边也无近侍,日后就让奉情奉恩跟着,也能护着你,只是现在奉恩在大营,回陇西就见了。”
“嗯。”傅泱停了筷子,有看了看外祖身后穿着武将常服的奉情,她对着自己俯首,目光落回来,“我在上京没什么想见的人。”
郭将军也停了筷子,“阿泱,有些人不是想见才去见的。你为庆王所救,我听太子所言他这弟弟在你离了庆王府,他还闷气了一阵。你,不想见见他?”
傅泱点了点碗里的菜,“我于庆王,有欺瞒之过,庆王殿下怕是不想见我。”
“庆王殿下是太子的弟弟,我虽未见过,但听说他这弟弟可是个混世魔王,颇有些无法无天的玩闹本事,带了些不管不顾在身上的。
记得嘉娘与玲娘自幼一同,玲娘做了皇后我就只见过幼时的太子,庆王和阳城公主倒是没见过,不了解脾性。听闻那庆王殿下,模样像玲娘。”
郭将军回忆旧事的思绪拉的有些远,倏地转回来,“少年人的想不想,无非是憋着一口气罢了,你自己定。”
傅泱应下了。
只是自那日宫宴见过一次后,往后十几日,两人并未再见过面。
上元到了,上京城里头到处张灯结彩,年轻的娘子和郎君们提着花灯,还有些带上面具。这上京城,真是热闹,夜晚都好似要被那些彩灯映成白日。
傅泱住在驿馆,不太爱出去。
观文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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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将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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