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将军令(五)

唐云慕从未想过自己与这位乔大侠两次见面都处在自己最糗的状态,看着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不时瞟几眼自己的白莳,唐云慕想要起身,奈何腹部传来的刺痛感让他几近昏厥,只得作罢。

“莫要在意我的眼光,看多了死人之后反而觉得你这般挣扎着活着的模样着实少见,就不禁多看两眼。”白莳看出了唐云慕的心思将茶杯放回桌上,不禁又看了一遭。

“要不是那个剑客,大兄岂能伤我分毫!”唐云慕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每每闭上眼睛都会浮现起青衣人持剑的模样,他不是败给了自己的大兄唐云羡,而是那个狗屁劳什子流云真人。

“哦?”白莳眉毛稍微一挑,来了点兴趣,“剑客?什么样的剑客?剑术如何?”

“多少钱?”唐云慕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买我?”白莳还是挑着眉头,似乎这个问题也有点出乎预料。

“买你!”唐云慕回答。

“那可是个大价钱!”

“只要有价,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不如那位剑客……”

“分文不取。”白莳抢答,他不在乎什么价格,只在乎剑客,对习剑之人而言剑客的吸引了仅次于剑,何况是这种顶尖剑客。

“那说个价码。”

“我先听听你能给什么价?”白莳还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这一遭只为了看天地之浩大,也顺便会一会江湖上诸多高手,毕竟每一个天才剑客都是自大且骄傲的。

“既然如此,那不如玩大些,若保我不死,你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唐云慕冷哼道。

“这话你说了不算,至少现在不算,不过嘛……”白莳略微沉吟,“听起来很好玩。”他说话永远温和似水。

“你是答应了?”

“或许吧,但你的价码有问题,莫说万人之上,就算把帝位给我也无用,只是觉得有些意思,看起来很有趣……算了,到时候再说吧。”白莳挥了挥衣袖走了。

“你干甚去?”唐云慕稍急,难得遇到顶尖剑客,可不敢轻易放走。

“你先养伤,我出去走走,三个月后再见。”

出了府邸没多久白莳身后就吊着一个人。

“少主子,你真打算委身于唐家门下当打手?”老者弓着身问,若是被家主知道了不得气的跳脚,堂堂铸剑山庄少主,岂能……

“只是觉得有些意思罢了,再说我现在不是什么铸剑山庄的人,只是个江湖客。”白莳不以为然。

“可主子,战事没个三五十年怕是了结不了。”

“三五十年?你不觉着人活一辈子做一件事很了不起么?”白莳稍稍一笑,有了些风流倜傥之意。

初秋之时白莳重新回来了这里,唐云慕的伤也养好了,没多久一群信鸽带着书信向着遥远的东北方飞去。

白莳在府上住了些许时日,直到初冬第一场大雪落后唐云慕带着白莳和一群随从去了长安。

“大兄同意了约见,就在长安城外的槐林,双方侍卫于十里外驻扎,只能带一人见面,我料想他带的肯定是那位流云道人,所以我带了你,我不想发生什么意外,你懂我的意思吗?”唐云慕问,脸上带了些狠厉。

白莳点了点头,“我只护你周全。”

“这就足够了。”

雪后的长安城外略显荒凉,槐林更是光秃秃的没有看头,给白色雪景上渲染了一层灰蒙蒙的阴影,并不是很好看。

一层黑色的路向着槐林里蜿蜒,那是行人车马踩出来的,唐云慕骑着马沿着这条路走了一段后拐进了槐林里,那里的雪上只有野兔黄羊踩出来的脚印,鲜有人迹。

槐树下搭着一个草棚子,唐云羡裹着白色的貂毯靠着木桩,面前放着一尺高的小木几,流云道人在一边给火堆里添柴禾,火上架着烧黑的茶壶,有茶香微微弥漫。

高手是警觉的,尤其是剑客之于剑客。

流云道人没有看唐云慕,他把所有的目光投到了白莳身上,如一条毒蛇,警惕的打量着,背上的剑在微微震颤,随时都能出鞘,因为在他看来白莳也是一条毒蛇,足以致命的剧毒之物。

“道长放心,我们今天只划清界限,各取所需。”唐云羡脸色微白,不知是冻的还是身上有恙。

流云道人没有回应,起身后退了几步,但目光从未离开过白莳分毫。

白莳也停下了脚步,他眯着眼睛盯着青衣道人,此人不容小觑。

“大兄说的好 ,各取所需。”唐云慕微笑着盘膝坐于小几对面,“那么大兄想要什么?”

这话说的很直白,少了诸多弯弯绕绕。

“从此之后,我安隅一城,什么唐国候,什么君臣天下,家国大事不扰我窗前风雪便可,我……”

“大兄,你读诗书糊涂了,你始终不明白一点。”唐云慕打断了唐云羡。

“什么?”

“你始终流着和我一样的血,便不可能置身事外,所以我要的从来不是你安隅一角,而是……”唐云慕眯着眼睛猛的抽出自己的佩剑。

“你的命!”

剑出鞘,直指唐云羡胸膛。

唐云羡不为所动,依旧死死的盯着自己这个弟弟,他有很多事想不明白。

啪的一声,长剑被大力格挡开来砸在小几上,茶水被震翻开来。

剑刃旁的木几上定着一截树枝,食指粗细,却入木几一寸多深,就是这截树枝让唐云慕的剑不能近到唐云羡身前。

“哦吼?”白莳脸上的表情更认真了几分,看来这流云道人比想象中的更厉害几分。

白莳将长剑抽了出来,“心剑境有数的高手!”

所谓心剑,心里有剑,万物皆可为剑。

流云道人指尖一动,背后的青釭剑出鞘垂于身前,他要分心看着唐云羡那边,同时对不远处那个年轻剑客亦不敢有丝毫马虎。

唐云慕稍微一愣,见白莳已经表了态,只能相信他能护自己周全,于是拿剑再刺,而这次唐云羡避了开来,他也不想给青云道人增添负累。

青云道人的剑微微一动,白莳的人也动了起来,长剑随身而行,向着流云刺去。

流云顾不得唐云羡,自己的青釭剑向着白莳飞去,剑刃快若惊鸿在白莳身边纷飞,一阵叮当的金铁之声,两把长剑摩擦出的火花即使在白天都看的清楚。

两人的打斗若长虹贯日,常人不懂其中凶险,只能看出点热闹来,反观唐云羡和唐云慕兄弟两的打斗更接地气,都是普通剑招,劈刺挑挡等等。

唐云羡是个书生,手上的功夫不如在军武里长大的弟弟唐云慕,所以状况险生,被剑刃划破了臂膀,流云真人刚要回身却被白莳的剑招挡了回来,高手过招,一刻都不能分神。

“呃!”一声轻哼,流云和白莳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唐云慕的剑已经刺穿了唐云羡的胸口,剑尖透背而出,滴滴答答滴着血,唐云羡张了张嘴,只渗出了红色的唾沫,无其他话。

唐云慕咬着牙转动剑柄,唐云羡呻吟一声倒在了唐云慕怀里,双手垂了下去,手里的剑掉在地上。

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初唐云羡也给了自己弟弟一剑,可惜那一剑不够狠,可惜唐云羡不够狠。

“无毒不丈夫!”流云叹了一口气,长剑飞回了背上,他这句话不知道在感叹唐云慕,还是在替唐云羡惋惜。

唐云慕没有说话,松手后大兄的尸体掉在被血染红的毯子上,他默默地走出了棚子,向着来处去了。

白莳看了看流云,收起剑跟着唐云慕的步子。

流云跪在地上看着唐云羡的尸体,久久,最后抱起来消失在风雪里。

唐云慕没敢在长安停留,带着人马日夜兼程回了自己的凉州,一路上他的脸色很差,没说一句话,也没人敢出声询问相关事宜。

回府后唐云慕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能听到瓶瓶罐罐的叮当响,侍女丫鬟早就被赶了出来,侍卫惊颤地站在门口等候差遣,只有白莳像个没事人一样在院子里发呆。

“怕甚?好说歹说也是个人,能吃了你们不成?”白莳说话向来一个腔调,连调侃都温柔得很。

“乔大侠有所不知,主子脾气怪异,气头上不知道做出什么荒唐事来,我们没您那种身手,就是个卖命的,一不小心脑袋没了……”

白莳挥了挥手走过去推开门,房间地面上散落着许多青白瓷碎片,唐云慕坐在床沿上,把头埋在双手里,似乎在底泣。

白莳反手将门带上,他没料到这个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不可被手下看见,免得伤了面子。

一阵风声袭来,唐云慕的右手卡在白莳喉咙处,他动作不快,白莳有几百种法子制服,但看着唐云慕满脸狼藉,终究没有动作,让他这么卡着。

“为什么?为什么?”唐云慕连问两声,没人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啪嗒,他的手把白莳往前一推,白莳的背抵在房门上,唐云慕靠得很近,近到白莳能看到他眼中的血丝,轻微的鼻息喷在白莳的脸上,白莳有一丝丝慌乱,高手过招都不曾有过的感受。

两人瞪了很久,某一瞬间唐云慕忽然一把抱着白莳,像个孩子一样把自己的脑袋埋在白莳的脖颈里,他在放声大哭,白莳这才清醒,这个看似狠厉的角色不过是个不到双十的毛头小子而已。

白莳的心思随着唐云慕的声音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的槐林,那时唐云慕也在白莳槐林,模样凄惨可怜,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这是何等巧合,于是怀着唐云慕的手稍微紧了紧,任凭他在臂弯里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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