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幽甩开飞刀,毫不在意掌心的刀口,一手将女子护在怀中,警惕地防备着众人。
“风竹幽,你也有今天!”棕衣男子一脸得意,“这个小妖对你很重要?”
正面对上风竹幽,他原本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方才追击之际,风竹幽紧紧护住这这弱如蝼蚁的小竹妖,露出破绽,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见他打空翠的主意,竹幽眸中一片冷意,“索锦,你最好不要动她!”
名为索锦的棕衣男子张口大笑,复仇的快意与嫉恨的宣泄令他的神色格外扭曲。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我要让你尝尝我当年尝过的滋味!”
“师父……族长曾下令,不得私自寻仇……伤他性命恐怕不好吧……”眼见事态即将失控,一个灰衣青年硬着头皮规劝。
索锦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又扫视另外几人,道:“为师何时要向他寻仇了?他伤了追幻,为师自然要拿他回族,交由族长同长老们处置。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移向竹幽,似笑非笑,“你不肯乖乖就擒,我们难免出手重些,你修为精进自然不痛不痒,但若误伤了你这同伴……”
威胁之意显而易见,竹幽沉默了一瞬,凛然道:“放她走,我任由你处置。”
见他妥协,荆梦大惊———这人如此恨他,岂会轻易放过他?
“你不要中了他的圈套!”她急道,“他现在答应得好好的,可一旦控制住你,肯定立刻反悔!”
索锦并未反驳,反倒玩味地盯着她,朝竹幽笑道:“你这小朋友废物一个,没想到头脑不错。你要怎么选择呢?”
竹幽箍在荆梦腰间的指节收紧,眼底布满阴霾。
察觉到他的进退两难,荆梦愈发心焦,拽住他的手腕,沉声道:“我不怕,你跟他们拼了!只要你逃脱,即便我被抓,他们为了威胁你也不会取我性命,若是你妥协,我们就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
“看来是个不怕死的!”
索锦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大喝一声,号令之下,众妖群起围攻。
瞬间,林中飞沙走石,杀气凛凛。
几乎是同时,竹幽右手凭空变出一条赤黑鳞鞭,挥甩之时,长鞭破空势如闪电,百击百中,鞭鞭见血,将近身的蛇族和射来的暗器全部打飞。可他们人多势众,摔出去又立刻旋身飞起,重新加入战圈,一个又一个,根本应付不完。尤其那叫索锦的,修为不低,又招招下死手,很是难缠。单独应付他本不是难事,可竹幽要护住怀中之人,又要分神应付众妖的缠斗,渐渐落于下风。
刀光血影的中心,竹幽握鞭的手微微颤抖,呼吸逐渐急促。
荆梦与他胸背相贴,比敌人更早察觉到了他的疲态,不禁心焦如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拖了后腿,若他不当机立断,抛下她先自保,只会在车轮战中耗尽精力,最终落入敌手,两个人都没好下场。
紧紧搂在她腰间的那只受伤的左手已经鲜血淋漓,她本就煎熬的良心仿佛又被狠狠扎了一刀。她本就是白捡来的一条命,占了他朋友的身躯,骗得他的真心照拂,岂能再害他一条性命?!
“你快走!不要管我了!”她压低声音吼道。
洇湿的几缕发凌乱地粘在他脸侧,血液顺着眉骨流过眼角,沿着颧骨滑过苍白脸颊,与嘴角的殷红汇合。他双唇紧抿,血眸森冷而沉着地注视着四周,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圈在她腰间的手却收得更紧了。
她如被巨藤缠住,尝试挣脱,却又害怕太过用力反倒干扰他应敌,不禁急得双目通红,欲哭无泪。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闷哼,抱住她的左臂骤然失力,松了开来。她急忙转头,只见他唇色变深,左肩上插着一只飞刀,刀尖刺破衣帛没入肉中。
她心中一痛,趁他不防冲出怀抱,挡在了他的身前,语气决绝,“快走!别管我!养好伤以后再来救我也不迟!”
就在这一刻,一道劲风袭来,她扬起的发丝还未垂下,一柄锋利的匕首便抵上喉头。
“哈哈,怎么样,曼罗长老一脉的蛇毒不好受吧!”
索锦挟持着怀中的女子,幸灾乐祸地看向脸色煞白的男子。
竹幽不声不吭地将肩上的飞刀拔出,那沾了血的刀刃竟泛着黑紫色,分明是淬了毒。
“你放了她,我跟你走。”说着,他嘴边又渗出一缕黑血。
索锦神色狂妄,冷笑道:“呵,已经给过你机会了!现在你可没有谈判的资格。你投降,我暂且不动她,你若敢跑,我立刻杀了她。”
“师父……这里尚在都广城的地界,杀生恐怕不———”
一个紫衣少年面露难色,想要劝阻,却在索锦一个眼刀后闭上了嘴,同其余几个青年交换了认命的眼神。
“快跑!不要管我!不要中计!唔———”荆梦激动大喊,后面的话却被一声痛苦的呻吟取代,颈间一阵锐痛袭来,鲜血顺着脖颈流下。
“不要———”竹幽目露血光,犹如困兽,咬牙道,“我投降,不要伤害她!”
索锦做了一个手势,四周的男子便慢慢向那束手就擒的黑衣男子靠近,其中一人掏出了一截遍布尖刺的长藤。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荆梦双目通红,不甘与愤懑如涨潮一般,填满了整个胸腔。
为什么?本以为死而复生是上天再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为什么在她尝到希望的滋味后又残忍地将其夺走!为什么难得出现一个对她好的人却要因为她落得如此下场?这份好甚至还是她冒名顶替得来的!
竹幽愿意为空翠牺牲,可她并非空翠,纵使她千般万般地想要偷生,都无法这般苟且卑劣!既然她的到来是个错误,那就由她亲自抹去好了!
“我要你答应,永远不得伤害自己。”
一道清冷的声音蓦地在脑海中响起。
她心头一酸,对不起……她死了,就不用治眼睛,更不用去那鲛人洲,也不算违背誓约吧……
她咬紧牙根,心一横,一把抓住匕首,狠狠地往自己的颈部压去。索锦沉浸在即将抓获仇人的狂喜之中,一时不妨,竟然被她得逞,鲜血如注,喷了他一手。
他没料到这小小竹妖竟是这样烈性,怔了数秒。一阵骚乱令他回了神,他抬眼看去,只见原本去擒拿竹幽的几道身影全被震飞出去,而包围圈中心的男子却还笔直地立着。
四目相对之时,索锦心中猛然一跳,竟是骇得僵住了。
眼前之人墨发已变为翡绿,暴怒之下,发丝恣意飞扬,竟又从发梢起一寸一寸晕染成暗红,他双眸血红地向他走来,眼神一丝温度与情绪也没有,仿佛是从地狱来的恶鬼一般,只剩死气与杀意,和五百年前那噩梦似的一幕竟是一模一样。
记忆中的恐惧席卷而来,他惊慌地后退了一步,怀中的青影便倒在了地上,口中和颈间鲜血直涌。
那“恶鬼”却视他如无物,径直冲到了女子身旁,跪下时,浑身的煞气一瞬消退。他慌乱地用手去捂她脖间的伤口,可那刺眼的液体又从他的指缝中漫出来,染得他手背猩红,任凭他用上灵力也难以遏制,如同覆水难收,无可挽回,她的生命力也随着温热的鲜血急速流逝、冷却。
他满手是血,就这么枯守在旁,仍僵硬地维持着为她止血的动作,长发无力地垂落,掩住了那张半垂的染血的脸,看不清神情。
“哈哈哈……”索锦露出报复得逞的狞笑,故意刺激他道,“看来你们真是情深义重,可惜了,这世上唯一一个站在你这边的妖也死了,哈哈哈哈哈……”
见他置若罔闻,他眼底闪过一抹狰狞恨意,与此同时,掌中飞出一道银白寒光,直冲对方胸□□去。
蓦地,一道炽金炸开,刺目的光亮射向四面八方,将眼前的一切淹没。人影、林木、大地、蓝天,全都不见,除了亮,别无一物。在场的众妖瞬间被笼罩在这超过瞳孔负荷的极亮之中,刺痛得捂住了眼,跪地哀嚎。
当光亮褪去,四周恢复如常时,竹幽和女子已经消失不见,地面上只余一滩血迹和一把淬毒的飞刀。
这短短数十秒的极昼光亮笼罩了整座近郊,连城池中的妖也目睹过这一异象,从此以后,都广城便流传关于这一日的种种传闻。
“大人?”
白衣人回神,金面之下的长眸望向唤他之人。
橙衣女子恭敬地俯首,“馆主大人还有何吩咐?”
“无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
九层方塔的第七层内,涂玉如一缕橙雾消失在门中,而那扇木门随后也隐匿不见了。
白馆主抬手,一截白玉无瑕的手臂从滑向手肘的宽大衣袖中露了出来,手腕上的皮肤之下,契印闪着微弱的金光,若隐若现,那是他与竹妖空翠的契印。
“没想到这般快就违背了誓言。”
他嘴角微弯,泛起似有若无的笑。
守约,守约……这世上,无论人与妖,两片唇上下一碰,海约山盟弘誓大愿便轻易许下,而能做到从不背弃的,这千年来又有几个呢?
不过,这竹妖却有些不同。旁人为一己之私毁约,她毁了“不得伤害自己”之约,却是为了拯救他人。
这竹妖空翠,不,这个寄身在竹妖体内不知是何物的妖,这个荆梦,为了保护死去的竹妖的朋友,倒是赤诚勇敢。看来,她所说的“不知为何就到了竹妖体内”不似假话。
若是这样……
白馆主垂眸,指尖拨了下案几上的古琴,弦微微颤动,发出涩哑的琴音,在空旷幽静的室内绵长回响,带着些难以言喻的哀伤,宛如一声苍老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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