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左看得不错。
云渊飞入城中便直冲城主府而去,这一次,他毫无顾忌,亦不再隐瞒自身实力,大妖的威压令所经之处的众府兵两股战战,毫无反击之力。他满身冰寒之气,银丝如霜,手执锋利长剑,直闯入府,所经之处,小妖们人仰马翻,躺倒一地。
突然,一道灼热的气流直击面门而来,云渊长剑一横,破空带出一面银蓝冰凌,将那道来势汹汹的火焰化去,水汽蒸腾之时,一道金赤的身影出现在花园内,与云渊相距不过十米。
只见那人体格高大,身着绛红绣金圆领袍,腰束织金锦带,外披黑金斗篷,满头金棕发丝辫成一绺绺小发辫,于脑后用赤金发带束起。他高鼻深目,五官深邃,锐气逼人,可眉眼间却有一股神采飞扬的少年感。两耳各坠着一颗深红宝石,如火苗一般晃荡,衬得他越发狂放傲然,气势凌人。
云渊冷冷地打量他之时,他也在打量对方,暗金色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这银发男子正是被通缉的三个匪徒之一,为何每次看见他,便会有一抹挥之不去的眼熟之感……疑惑之余他又心生警惕,对方竟然是鲜少出世的龙族!说起来,他与龙族也还有些渊源……
“你是何人?为何屡次闯我城主府,伤我下属?”
被男子这么一问,云渊神色一滞,周身寒气更甚,“你不记得了?”
男子不耐烦地皱起浓黑的剑眉,“有话直说!打架也打个明白!”
云渊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长剑,咬牙道:“千年前大战,战场之上,你无耻地偷袭了一名龙族,拔其逆鳞,将其封印,还下了一个恶毒的禁制。”
“是你?”
千年前的模糊片段隐约出现在脑海之中,他差点都忘了,竟然还封印过一个龙族,那时干过不少糊涂事……不过,那封印是要用人类心甘情愿之血方可解除,他怎么……
“你怎么出来的?”男子坦然地问出心中所想。
见他竟毫无愧色,云渊气极,长剑怒指。
“你不去杀敌,却暗算战友,害我千年幽禁,现在就毫无羞愧之心么?”
男子盯着眼前的寒光利刃,神色也黯沉下来。
“吾愧!吾悔!吾只恨当初竟听信你们的话将人类屠尽,害得……”
说着,不知他想起了什么,神色猛地一变,暗金的眸中似有几分癫狂。
“吾就该杀了你们这些妖……杀了……不!不!吾不能动杀念,杀生无法成神……”
“哈哈哈……”
云渊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嘲讽地大笑起来。
“成神?这就是你的目的?”
男子眼神愈发狂乱起来,他抬起右手扶住前额,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不住地喃喃自语。
“吾的目的一直都只有这一个,若不是急于求成,也不会被那龙族女子利用,吾竟差点犯下同类相残的杀孽,自绝成神之路!幸好!幸好……临时想起阵法,将那龙族封印起来……可是,那短命的龙女……该死!竟然还没有给吾承诺的天火珠便死了……”
此时,云渊渐渐平复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他举起剑,很想质问眼前的男子,既然他们的交易因独苏的死而终止,他为何不立刻将他放出来,而害得他被囚禁千年?
“哈哈哈……哈哈……”
男子突然仰天大笑,耳畔的红宝石耳坠乱晃,如同他那激动而癫狂的神色一般。院内的花草皆被他凌乱释放的威压而伤,东倒西歪,似被风暴摧残过。
见周遭的楼阁殿堂也似乎风雨飘摇,云渊立刻挥手设下结界,将二人笼罩其中。
“没有天火珠吾再勤加修炼便是!总有一天吾会走到那神树之颠,沐浴在神光之中……可是!为何……母神,竟为了人类……为了该死的人类……啊———”
他蓦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恸声低吼,宛如一头被母亲抛弃的小兽。他狠狠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竟生生地将几绺发辫从头皮上扯下,鲜血流出发际,与脸上纵横的泪水交融,显得格外凄惨……
这个看不清真身的一方大妖,此刻如同稚子般在他眼前跪地痛哭,毫无威严,不加防范,满身漏洞,只要他挥手一剑,便能轻松取他性命,报这千年封印之仇……
云渊眼底挣扎,最终无力地垂下了手中剑。
早在明白这是场交易时,他便没那么恨他了。他显然也是被利用了,别人或许不知,可他却清楚,龙族根本没有什么天火珠,即便独苏没死在战场上,他也注定会失望。更何况,独苏的条件是要不留活口,而他却在动手之前一念仁慈,将他封印。
这千年的幽禁,他恨的始终是他曾最敬爱最信任的长姐,而不是这个没有忍心杀他的刽子手。相反,他还要感谢他,千年前说出了幕后主使,让他不至于到死都不知被至亲背叛。若非独苏已死,导致他满腔愤恨无处可泄,他也不至于在感受到他的气息时失控……
或许,他从来都不是想要杀谁来泄恨,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想要亲口问句为什么,为什么待他那么好的姐姐想置他于死地……可惜,他却永远无法知道对方的回答了……
不甘!不甘命运捉弄,却莫可奈何……
结界内,两个男子一站一跪,各自沉浸在莫大的悲哀之中。
此时,昆吾城中众妖唯恐被大妖打斗波及,纷纷涌出城外避难。原本戒严的城门猛然被闯开,众妖蜂拥而出,极其混乱。若非急于逃命,众妖定会发现,与他们一起仓皇出逃的,竟有本该守护着城主府的总管大人。
躲在不远处的三人被这突然涌出的人群杀了个措手不及。
众妖运着灵力而来,他们来不及逃跑,可身后是并不茂密的荒林,无处可躲。三人只得原地不动,低头侧身,寄希望于避难的众人不会注意到他们。
只可惜,他们算漏了一件事,那便是云渊、荆梦和空左已被城主府通缉,水镜中三人的身形容貌传得满城皆知,即便众妖没注意两个成年女子,也不会忽视那矮半截的金发小童。
“是那个小孩!是城主府通缉的盗贼!”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顿时,人群中忽然炸开了锅,喊叫声此起彼伏,怨气沸腾。
“那个青衣的女子也是!”
“都是他们闹的!”
“抓住他们———”
早些时候,驻足水镜前的昆吾城居民对这三名胆敢光顾城主府的大盗并不上心,甚至还有不少人欣赏他们的胆识。
可是此刻,昆吾城大地震颤,房屋摇摇欲坠,有史以来头一回遭遇巨大危机,害得他们狼狈出逃、担惊受怕,他们岂能不怨这三个罪魁祸首?
众妖全然不知,这些损害其实全都拜他们伟大的城主大人一人所赐,反而是那祸首之一的银发男子及时出手,才保住了昆吾城的众多屋舍楼阁,使它们免受被夷为平地的无妄之灾。
“别跑!”
“先抓那个竹妖,她最弱!”
面对一群妖,还是一群怨气冲天来势汹汹的妖,荆梦吓得脸色惨白,怔在原地。空左则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多的妖,正瞪大了眼珠兴奋地四处打量,丝毫未察觉处境之险急。倒是海煦最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快走”便一手拉着一个掉头狂奔。
身后各种法术齐齐袭来,海煦一边跑,一边施法化解。她身披的黄羽衣虽象征着鹄女五百年的修为,但那只是伪装,她与她一胎同胞的孪生哥哥一样,不过才三百岁。追击的众妖人多势众,且不乏修为在她之上的,不过跑了百米远她便疲于应对,已是强弩之末了。
荆梦逐渐镇静下来,察觉到她手心的冷汗,侧脸看去,见她额际一层细密汗珠,心中一紧,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对金发小童道:“小左,你会法术吗?如果……会……就帮一帮海煦姐姐!”
“嗯,”小左应了一声,气息平和,仿佛不是在奔跑而是在静坐,“姐姐,小左不会法术,但是,只要小左特别特别想要做的事情,好像就可以做到。姐姐,要小左做什么?”
荆梦只觉得肺部如同拉风箱一般,一呼一吸都极为干涩艰难,强忍着痛苦道:“帮姐姐……拦住……后面那些……妖……”
“嗯!”
空左骄傲地应了一声,挣开了海煦的手,停了下来。
“小左!”
荆梦大惊失色,想回头去拉,却被仍拼命往前冲的海煦带得脚下踉跄。
“小左要拦住这些坏蛋!”
金发小童大喊一声,周身蓦地亮起剧烈光芒,耀眼的金光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爆发,如一团裂变的光球,愈来愈大,愈来愈亮,似烈日堕地,将追击的众妖灼得眼睛生疼,不得不捂住双目,停下脚步,不敢再向前半步。
回头瞥见身后的情景,荆梦“嘶”了一声,眼睛虽刺痛,但见小左没有危险,心中却是安定许多。
海煦已经拉着她又跑出了数百米。
“海煦,我们可以停———”
一句话还未说完,牵着她的手便忽地松开了。
紧接着便是“咚”的一声,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海煦!”
荆梦大惊,见海煦竟瘫倒在地,立刻止住脚步,回身之际,余光扫见一个黑影,顿时骇得连退了几步。
“你———你是……”
“哈哈哈,小丫头,你看上去几乎和人类一样呢……一定很美味!”
那灰衣男子神色阴鸷,姜黄色的鹰目中闪着邪光,显得那张五官端正儒雅的脸虚伪得令人作呕。
“救———”
荆梦绝望地望着灰衣男子背后不远处的那团金光,呼救之声未出喉咙,便双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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