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仍未抓到,淮安城中巡街的士兵、衙役依然有序,刘玄邀梁玺于折翠居饮宴。
胤姜、梁玺二人于那日争执后,并没有再见过面,此番还是多日来第一次说话。
胤姜微笑焊面,待人接物挑不出一丝差错,刘玄未察觉二人间的生疏,拉着梁玺和胤姜谈风弄月,好不潇洒。
刘玄偶尔还是神智在线,会问一下梁玺兖州府内的运输线打通关窍没有,需不需要帮助,银钱上有没有紧缺,人力是否不足等等。
梁玺依言回答,从东南漳州到兖州淮安这条线基本都已经打通,路上合作的驿站、商行、镖局也都大致确定好。
只是行情低迷,收益不好,开张到现在都是负亏损状态,末了叹口气,难呐。
刘玄不事经营,哪清楚对策,打呵呵道回去给他想办法。
酒酣耳热过后,宴席终散场,末了,梁玺注意到李复,才发现她竟招了新伙计,心中叹息,希望这次她没有重蹈覆辙。
正欲离开之际,胤姜却叫住了他,“洛公子,这是雪娘的一点小心意,希望你收下。”胤姜手中提着一青蓝色包裹。
梁玺示意商白接下,刘玄浑身酒气熏人,言辞无状,直接开玩笑,“贤弟啊,这是快抱得美人归了?”
胤姜无丝毫羞意,岔开话题,“员外可是不着急回家?
说来也巧,之前与刘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夫人在买时兴的胭脂,雪娘当时便想,夫人定也是国色,只可惜帷幕遮面,雪娘不曾一见。
放着这般美貌的娘子在家,刘员外也放心?”
刘玄本来熏红的脸蓦然一僵,面容紧绷,“内子贤德,自不会与我计较。”
又看向梁玺,“贤弟,为兄今日便先走了,来日再聚。”
胤姜心笑,是吗?怎么她打听到,白夫人,似乎养有小情人呐?!
刘玄马车缓缓驶离,梁玺问胤姜,“雪娘子所赠何物?无功不受禄,我受之有愧。”
胤姜笑,“不过一点吃食,算是新菜色,徐师傅新创的。
雪娘想洛公子是我折翠居最大的供货商,若是也觉得这菜不错,那雪娘也可以放心大胆的进货了。
再者,雪娘之前多有冒犯之处,还望洛公子多多海涵。雪娘日后必然更加慎重,绝不会拖累洛公子。”
若是没见过那小纸条,梁玺也就将此事放下了,毕竟这只是小事,和他想要做的事情比起来。
但是他已然知道眼前人身份有疑点,目的更是不明,在他身边或许另有所谋,那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计就计,将她放在眼皮底下。
“我之前也有诸多不体谅之处,过往之事不可追,我更期待与雪娘子的来日。”
送走梁玺,李山川提着又一桶要倒掉的泔水往后院去,不多时进来朝胤姜抱怨,“钟伯怎么回事,往日都是两天一来,今个儿怎么没来?
那院中的泔水都有些味道了,到时候熏着了客人怎么整?”
胤姜疑惑,“我在二楼瞧见过钟伯呀,他当时正一瘸一拐的朝厨房走,还有他的推车,当时都摆在门边的。”
李复恰当的插了一句嘴,“是不是那个腿瘸的老伯?
他当时问我楼上在宴什么客,我告诉他那是刘员外,他就扭头走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哪个客人,莫名其妙的。”
胤姜凝眉,心中不好之感,看向李山川,李山川当即意会,朝刘玄马车的方向追去。
一炷香之后,李山川拖着狼狈不堪的钟伯回来。
钟伯身穿短打,布衣之上有许多补丁的痕迹,皮肤黝黑,脸如枯木,皱纹横生,似一棵老树,枝节斑驳,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只盯着虚空我处出神。
“我一路紧追,终于在四方巷口逮着他了,刘家的马夫不知何时不见了,只有他和刘玄在。
当时他正想朝酒醉的刘玄下杀手,亏我眼疾手快,用石头弹开了他的刀,刘玄彼时神志不清,我与钟伯打斗一番,才将他捉住。
至于刘玄,就在门外的马车中,睡得人事不省呢。”
李山川夸耀一番自己的能耐。
胤姜许以赞扬,才看向钟伯,“钟伯,刘富是你杀的吗?”
胤姜不知钟伯为何对刘玄下手,但是刘富之死才不过半月,其中有牵连也不一定。
钟伯桀桀笑两声,甚是古怪,“你们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
我差点就可以杀了他了,为什么你们要救他!”说着钟伯哽咽起来,发出动物般的悲鸣,哭声渗人。
胤姜抿唇不语,等钟伯发泄完情绪,精神头倒起来了些,才看向胤姜,
“刘富是我杀的。我等了很久才有这样的机会,刘富此人谨慎得很,我小心翼翼的跟踪他,只是他通常往来花月巷都有人跟着,那夜凑巧了——
他要送刘玄回府,下人都跟着去照顾刘玄了,刘富落了单,怪只怪他色心太盛,子时都过了还想着去找相好寻欢。
我提前等在他相好家外,久等不至,我还以为他又去找新欢去了,只当是白来一趟,就在我准备离开之际,刘富却来了。
苍天见怜,趁他还没敲门,我赶紧装作路过,出其不意用沾了迷药的帕子将他迷晕,趁机装进泔水桶中,一路运着泔水桶往河边去。
后面就很简单了,他失去意识,被我投入水中,开始还没恢复,等他恢复神智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我瞧着他在水中扑腾嘶吼,内心十分痛快。”
钟伯陷入回忆,双手不停地摩擦,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神情似有疯癫之状。
“和当年邓家铜矿塌方一事有关吗?”
胤姜点出其中关窍,刘富的身份她略有耳闻,若是为人寻仇,多半与当初他在邓家做管家有干系。
当年塌方死了四百余人,报仇的死者家属只有三十多个,剩下那些人,虽然不曾拿起屠刀,却未必释怀得了。
刘玄和当年邓家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若是如此,钟伯如何得知?刘富?那他怎么会直接就杀死刘富呢?
还没来得及问,钟伯就说道,
“我将他打捞起来,趁他还在喘气没力气挣扎,将他捆了起来,威胁他说要杀了他。
他当时还一言不发,我就用刀一点点割他的肉,他疼得哇哇大叫,被我折磨一番后终于吐口,”
钟伯还未说完,胤姜察觉他言辞中的蹊跷,当即立刻喊他住口,并且刻意扬声说道,
“莫说了,我不关心,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既已经招认,我也不客气了。
如今夜深露重,明日我们会将你扭送官府,你还是去和大人好好解释吧。”
胤姜又看向李山川,声量并不低,“刘员外有醒酒吗?煮一些温食,先将他扶进去休息,煮好后把他喊醒醒酒。”
钟伯桀桀长笑,“可恨,可恨老天没让我杀了他!”
钟伯突然暴起,挣脱束缚朝屋外的马车跑去,胤姜心知不好,当即操起一根凳子朝钟伯扔去。
凳子砸中钟伯的腿部,险些摔跤,李山川又迅速跟上。
不想钟伯从怀中掏出白色粉末往上一扬,顿时烟雾弥散,李山川猝不及防眼睛中药,捂着眼睛揉搓。
就这空当,钟伯从地上挣扎爬起,胤姜犹豫是否施展功夫之间,钟伯已跑到门外。
在这慌乱的空当,突闻流矢飞声而来,胤姜身影一僵,不自觉挪动几步,烟雾渐渐散去,胤姜已走到折翠居大门前。
钟伯在门外,距马车一步之遥,被凌空射来的箭矢一箭穿心,仰面躺在地上,鲜血如注,血渐渐缓了速度,双眼大睁,瞪着夜幕。
胤姜瞧他似还残存生息,张嘴似说着什么,可惜她不会唇语。
而在不远处,赫然站着一队披盔执甲的队伍,领头的一人身材高大,虎眼生威。
胤姜不曾见过这人,只装作被吓到般,呆呆地站在门前,不敢迈出一步。
紧随而来的折翠居众人,见此情景皆不知所措。
那将领身侧站着一熟人,月白锦袍满月纹,君子琢玉影翩跹。
正是梁玺。
此时他开口向身侧将领说,“将军,这歹人既然已经死了,我是否可以离开了,雪娘子受惊吓不轻,我担心她。”
施邛身为兖州驻军副将之一,职位仅次于周思捷,今夜他带兵巡查,恰遇钟伯意图行凶。
他本已打算出手,不料后面又来一人,两相打斗之下将他们带来这间酒楼,贺知府初初遇袭,眼前之事多有古怪,他领兵悄声跟着。
施邛约摸三十余岁,久经沙场气势凌人,闻言不语,方才酒楼中声响他听得分明,本想生擒钟伯了解情况,却不料从身后射来一支飞箭,钟伯中箭死去。
施邛心知此事诡异,怕是中了圈套,吩咐手下搬走钟伯的尸体,至于剩下之人,他也没必要向他们解释。
施邛一行人快马离开,梁玺瞧着折翠居门前血迹,恍惚间似回到钟伯刚出门的时候。
“进去再说吧。”梁玺前脚跨进门,胤姜直接转身离开,眼神不接。
胤姜坐在厅中,看向梁玺眼中带着些微审视,“洛公子,今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玺摇头,长长的睫羽微微抖动,薄唇轻启,
“我也不甚清楚,方才行至半路,我认为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便中途折转回来,彼时那群士兵已经侯在折翠居外。
他们将我拦下,不多时,那人冲出来,提着刀想朝马车砍去,那将军本已扬手,只需向下一挥这些士兵便会冲上去抓住他。
可是没想到,突从后方射来一支箭矢,他当场毙命。
那将军已经派了些人朝后方找去,结果如何我不知,这便是事情始末。
倒是雪娘你,虽然那将军听了你们楼中言语,不认为你们有太多问题,但是只怕会开始注意你们的动向了。”
梁玺乌墨色的瞳孔清晰的倒映出胤姜的影子,胤姜神色镇静,反问,
“与我有何关系?
我只是瞧钟伯行为鬼祟,加之有刺客在淮安流窜,刘员外素来与贺大人走得亲近,雪娘担心他的安危,便让伙计去瞧一瞧而已。
今夜之事实在没想到,还有刘富的死,也着实令人意外。人死万事休,如今多说无益。
对了,洛公子是想和雪娘说什么?竟特意折返回来,还遇见这糟心事。”
正派死于话少,钟伯再多说点——也没用,他知道的也只是一方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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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又入局中,侥幸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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