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将其交给云知后，颜清月正欲按规矩行礼谢恩，莫空山却一把拉住她的手。
“夫妻本是一体，帝后更是平起平坐，没有妻子向夫君行礼的规矩。”
他笑着，透过初春的第一缕阳光，一切都仿佛那么幸福完美，好似他从来没有为了颜清月的一切奔波劳碌过，仿佛他们从一开始就顺利地爱着。
二人走至最高处，转过身时，大典之下的文武百官，宫人侍卫齐齐跪了一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上一次听到如此震撼整齐的叩首，还是十七年前，十八岁的莫空山登基之时，一转眼将近二十个春秋过去，如今和自己心爱之人一同站在最高处，肩并肩站在一起，往后此生都能一同俯视天下众人，一同俯瞰莫朝安稳河山。
这是莫空山一生的梦想，终于在今天得以实现。
“月儿，往后你我，生死相依。”
“永生永世，都要如此。”
颜清月一直笑着，郑重点了点头。
这一刻，大概是颜清月一生当中为数不多的，最幸福的时刻。
大典结束后，帝王颁旨，先北阳侯之女，今北阳侯亲妹，先帝云妃颜芸之子尚存于世，为圆先帝遗愿，也为皇室血脉认祖归宗，北阳云知更名莫云知，封清乐王，先云妃与清乐王生而白发，并非妖物，更无祸国，自此史册更正记载，昭告天下。
“如此，也算是给九泉之下的父皇，和云妃娘娘一个交代了。”
莫空山看着身边的莫云知，兄弟二人此时才相认，莫空山亦是十分自责，倘若自己能早点认出弟弟，便也不会让他白受这么多苦楚与非难。
莫空山转向一旁的颜清月。
“月儿，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处置了。”
颜清月点了点头，不多时便拟好凤诏，共写了三份，一份贴在民间，一份发去杨宅，一份她亲自拿着，再次踏入了翊坤宫的大门。
“贤妃娘娘。”她站在杨归音的床边，此刻的杨归音虽然素以素面，却依然把自己收拾得十分干净整齐，不愧是大门户的女儿，事到如今依然注意仪容。
“我来是想告诉你，杨家如何发落，我已经想好了。”
杨归音转头狠狠地盯着颜清月：“发落？你凭什么发落我的母族。”
颜清月不屑一笑，将手中卷轴丢在杨归音的身上，对面的女子卷开旨意，看着上面的一行行字迹，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杨氏全族赐死，无论男女老少，一律斩首，挂于午门城墙示众三日。杨老将军，残害忠良，赐炮烙之刑，杨少将军，罪恶滔天，赐凌迟之刑。杨氏之女杨归音，陷害皇嗣，废为庶人，赐于午门观刑，不许昏倒，观刑直到杨少将军只剩骸骨为止。行刑之后，全族须身首分离，抛尸荒野，野狗啃食，永世不得超生，以赎其罪孽。”
一笔一画，是颜清月的亲笔。
杨归音死死攥着手里的凤诏，看着颜清月的眼神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撕碎。
“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的族人，为什么如此狠毒？！”
“狠毒？哈哈哈哈哈哈哈。”
颜清月大笑着，伸手捏住杨归音的下巴：“你害得我姐姐难产而死的时候，可想过自己狠毒？你的父兄派人杀死我长兄的时候，可想过自己有罪？你们派人把我十一哥哥凌迟到只剩一副骨头的时候，可想过自己残忍？”
“杨归音，我就是要让你，让你们杨家的所有人都活着看到这一天，看到如今是本宫坐在你梦寐以求的凤位上，也要你看着你为莫炎算计的一切是如何被我轻松就给了权儿，更要你看着你所珍视和求之不得的一切，是如何被陛下心甘情愿地送到我的手上。”
颜清月猛地甩开杨归音的脸，力气大到杨归音直接跌坐在地上，却依然死死地抬头怒视着面前趾高气扬的颜清月。
“杨归音，你的一生，就是个笑话。你少时就喜欢的少年陛下，你所骄傲的将门母族，你所渴望的爱，你所争取的太子之位，你想要的一切，早在二十年前便是陛下为我准备的，我不过是唾手可得，你却放下身段仰望了这么多年，真是可笑。”
杨归音大吼着：
“我是害了你身边的六条命，可我杨家上下足足有六十条人命啊！”
颜清月笑着起身：“那又如何？你要如何陪我身边的六条人命，如何把我的兄姐，我的三个孩子都还给我？！我姐姐的生产之苦，我哥哥千刀万剐的皮肉之痛，你要如何还给我？！六十条，十人抵一条命，我还嫌不够呢。”
杨归音绝望地闭上眼睛，良久又伸出手抓住颜清月华丽的衣袖：
“放过炎儿...放过我的孩子吧，他也是陛下的孩子。”
颜清月冷冷地低头，厌恶地甩开杨归音的手：
“在你活活闷死疏儿的时候，何尝想过她也是陛下的孩子。”
“杨归音，我不会杀你，更不会让你死，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身边所有的亲人一个个痛苦的死去，你最在乎的一切都一点点消失，我要你痛不欲生，却无能为力。”
留下这句话后，颜清月大步走出了死寂的翊坤宫，在多一秒，她都觉得自己会流出眼泪。
不是因为同情杨归音，只是又想起身边人的死。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亲手杀了杨归音。
独自在庙堂前，看着那些崭新的牌位，颜清月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十二姐姐，世子哥哥，十一哥哥，疏儿，离儿，散儿。”
“小十五给你们报仇了。”
封后次日，颜清月便以二皇子已然十六岁之名，让莫空山封
莫炎为王爷，圣旨不日便传遍皇城，帝后共封二皇子莫炎为睿王。
入宫八年有余，颜清月的名声从一个貌美的和亲公主到如今人人称颂的皇后，她心中的那盘棋，每一步都走得刚好。从前与人为善，赏罚分明，早便给自己树立了威严，朝中也早有大臣认为颜清月可做国后，如今万人之上，她的贤德更成为她站稳脚跟的底气。
后宫没有嫔妃，独皇后一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外人都只是羡慕，可数年来失去的，错过的，苦楚与辛酸，只有颜清月一个人知道有多难熬。
莫权如今十八岁了，转眼间八年过去，曾经那个有些内向，受人轻视的大皇子也成了文武双全，剑指高位的嫡长子。他的眉眼间像极了莫空山，少年的勇敢与褪去稚嫩后的威仪，俨然是莫空山初登帝位时的模样，深邃的双眸不见潭底，在外人看来，比起莫空山，莫权多了一份温柔，莫空山则是绝对的威严冷漠。
自从莫离与莫散在火海中去了，莫权就极为珍视莫薇，虽然她并不是母后亲生的孩子，却也是颜清月亲姐姐留下的唯一女儿，更是颜清月对莫疏和姐姐的念想。
每每午夜梦回，莫权都在午夜惊醒，梦见小年的那一夜，滔天的火海吞噬雾释殿的一切，昏迷着被抱出来的母后，和渐渐没了哭声的弟弟们。莫权每一次的惊醒都面带泪水，他自责，若是自己再有些权势，能保护好自己和弟弟，母后便不需要用两个孩子的命换自己一时的平安，莫权陷在痛苦里，内心深处只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年幼的弟弟。
“皇兄会给你们报仇的。”
杨氏一族彻底没落，除却外姓的子孙，和囚在深宫的杨归音，只有莫炎的身上还流着杨家的血。此次行动完美无缺，北阳侯写信给颜清月，表示自己对杨家的下场很满意，这一次他没有提莫权的事，也算是一物换一物，暂时作罢。
云知自从封了清乐王后，进出皇宫自由许多，不再来无影去无踪，他不怎么居住在王府，还是喜欢和颜清月呆在一起，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心中的凝重却也多了几层。颜深对自己得知身份的事情只字未提，想必他也不想和这个多年来主仆相称的外甥撕破脸，毕竟云知身上留着颜芸的血，他依然是北阳王庭的人，
颜深对于云知被封一事该是不怒反笑。
要知道北阳王庭的男儿世世代代都在往莫朝的权力顶峰攀爬，自目前为止，除却世袭的北阳侯之位，和战死不久的十一公子颜候时，莫云知是北阳王庭出来的，在莫朝皇室里位分最高的男子，颜深培养多年的死士一跃成了王爷，他定是要大肆庆祝的。
此后数月里，莫炎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颜清月毕恭毕敬，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私下与莫权更是兄友弟恭，俨然是一个合格的皇子模样。
大臣们原本都对这个原本努力有余，天赋不足的皇子并不重视，眼下却有部分大臣开始拥戴莫炎为储君人选，认为他也有能力一争高下。
雾释殿内，云知刚复述完早朝的内容，颜清月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发出一声冷哼。
“哼，雕虫小技，迷惑那几个老糊涂了的大臣还差不多，想骗过本宫骗过陛下，还想和权儿演手足情深，戏太拙劣了，本宫都快要忍不住拆穿了。”
云知站在她身后，看着铜镜里浓妆红唇的颜清月，良久才开口：
“郡主打算怎么办。”
颜清月满不在乎地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任何妄图挡我权儿储君之路的，都得...”
“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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