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后头跟着个小尾巴后，柳鸷推着车没停下只转头瞅了一眼，晓得跟着的跟着的是那多生娃子后就没再分心思去顾着了。
雨下的大风又吹得邪气漏在外边儿的手都有点儿冻，柳鸷倒不在意这点儿冷，只心头挂念着板车上的人就大着声音问：“小羊儿冻着你了不？”
“牛哥我热乎着嘞，冻不着我嘞！”身子那哪儿都是热乎的嘞，多亏牛哥心细临出门还想着给他换身更厚实的衣裳。
他这样个儿说柳鸷就放心了：“冻不着你就好嘞，这回老天爷发的威发的大嘞，雨里头带着冻，不穿厚实点儿日子不好过嘞。”
萧羊根据往年的经验来瞅：“怕得冻到四五月份嘞。”
柳鸷也是这样个儿想的，他倒不是真的抱怨，就是闲嘴跟小羊儿说说话：“今年的春儿开的不好，犯雨水嘞年岁瞅到底没个好过的嘞。”
好在牛哥不靠着地填肚皮嘞，牛哥不晓得土地是咋个想的，但牛哥晓得山是咋个想的，牛哥有本事填饱他俩的肚皮儿过好日子嘞，他把心放肚皮儿里头了：“牛哥你心里头有山嘞，山晓得你心里头有它嘞亏不着我俩嘞！”
小羊儿脑袋灵光着嘞，啥都能瞅的准，日子难嘞，可日子再难也耐不住他这一身的能奔好日子的本事。
前头水雾朦胧中走过一眼熟的汉子，这汉子还是一手提个竹笼子里头装着一公一母的野鸡，可真是给倒霉催的，他跟小羊儿都从大汉子跟小汉子处成汉子跟婆娘了，这人咋个弄得还没讨着婆娘呢？
柳鸷特意慢了脚程，等这倒霉催的汉子走远才又跟小羊儿叨叨这事儿：“小羊儿，我又瞅着那提亲的汉子了，这都几回了那汉子咋一次亲都没提成嘞？”
“那这汉子要娶的婆娘厉害着嘞！”光萧羊自个儿都听着牛哥说过四回了，不晓得是啥个样的婆娘这样有本事，让这汉子心心念念的拿她没法。
柳鸷被他这话给逗乐了，顺嘴儿一说又拿这话头去逗他：“咱小羊儿也是个厉害婆娘嘞！”
萧羊浑身一麻，从脑门儿到脖子的烫红到不行，他伸出手把脸给挡着，又羞的支起耳子去听这儿有没有别个在。
不能让别个听着被窝窝里头才能说嘴的话嘞，牛哥真是……那哪儿都厉害着嘞。
这事儿柳鸷今早烧锅时就想了好几回了：“小羊儿咱扎完针就到布店里头扯成亲要的红布去，趁着老天爷下雨的功夫我把咱俩成亲要用着的喜被婚服啥的都给细致的做上，要还有啥咱不晓得的咱就去问问明白，别个成亲要有的咱都得要有才成，你说嘞？”
“你是我汉子你说啥我都听你的嘞。”以前人成亲拜了公婆后都要说这样个儿的话嘞，成了亲婆娘就得听汉子的才成，他不晓得这样个儿是对还是不对，他只听着人这样个儿说过没听着人说过别的嘞。
“这不成小羊儿，你是我婆娘咱这个家都是你管着的，我得听你得才成。”柳鸷觉着这话是不对的，老村长的家就是他婆娘当着的，他虽不乐意听村长婆娘说的嘴子话，但槐树村田地最多的是老村长家，屋子修的最大最好的也是老村长家，村长婆娘嘴子虽凶可家当的好嘞，可见成了亲了家还是得要婆娘当才能当的好。
牛哥说的都对着嘞，可他没当过家嘞，他啥都不晓得就不能做这个事儿嘞，得跟牛哥说说，牛给肯定有好法子。
“牛哥我不晓得咋个当家嘞，我不会当家嘞。”
小羊儿不会当家嘞，但这个家不能不让小羊儿当嘞，小羊儿要不当这个家他往后做啥心头都没底嘞。
不成，小羊儿到他身边儿跟他在一块儿成了一个家后，这日子才有滋有味越过越好嘞，咋说都得让小羊儿当着这个家才成。
“小羊儿那咋就跟做大汉子和小汉子的时候一样个儿，咱做啥事儿都有商有量的，咱一起把这个家越当越好成不？”
“成！牛哥你说的对着嘞。”萧羊松了一口气，这个家还是得让牛哥当着才成，牛哥当着这个家才有好日子过嘞。
柳鸷心头暖呼呼的：“我靠着你我才好过嘞。”
“牛哥我离不开你了嘞，我离开你我活不了嘞。”他不会做针线嘞，也不会煮饭烧菜嘞，他来到这儿来到这个家，啥都要牛哥啥都要靠牛哥嘞，他的烂命是牛哥给治好的，他这辈子都离不开牛哥了嘞，他得要牛哥晓得嘞。
“小羊儿咱要一辈子在一块儿嘞，你晓得的我心里头没别的都是你嘞。”
萧羊抹掉眼角沁出的眼泪水儿，路是往镇上走的他的腿要好了嘞，他的眼睛也要好了嘞，牛哥，牛哥，小羊儿的心里也全是牛哥嘞。
“牛哥等我腿儿跟眼睛都好了，就换你坐板车上我推着你走嘞。”
“成，咱小羊儿是我婆娘也是我小汉子嘞，手头的力气可不小嘞。”柳鸷想了话来逗他乐：“等米粥跟猪腿儿长大了，咋俩就都坐板车上换它俩来推咱走嘞，叫咱也享享福。”
“米粥跟猪腿儿咋个能……牛哥你逗我嘞。”
他俩乐悠悠了一路，后头跟着的多生娃子平地滑摔了两回弄得一身的泥水，前头就到镇上了，镇上他不熟要是离远了容易把柳哥哥跟那凶婆娘给跟丢，他得离近点才成。
这个点儿镇上的人倒是比别的时候要多些，支着摊的热食铺子里头坐着不少下午还要上工的人，他俩今个儿出门比往日晚，吃的早食儿也比往日晚，肚皮儿里头还有食儿不急着吃嘞。
前头来往的人要多些，不过柳鸷推着板车样子凶悍都是别个主动避让着他，过了一条街后头不晓得是为啥吵吵闹闹骂骂咧咧的，他没理会又推着板车走了几步，“柳哥哥”三个字叫他停了脚。
“小羊儿遭打的是那多生娃子，我推着你过去瞅瞅，不能跟着咱来再缺胳膊少腿儿的回去。”
这娃子跟了他和牛哥一路了，咋被打了嘞？
萧羊用被柳鸷拿木棍磨得圆润光滑的指甲扣着手心，他心头不晓得为啥有些急，他先前凶了那多生娃子叫那多生娃子不敢再说话了嘞，牛哥后头晓得多生娃子跟他俩也没再多管那多生娃子了嘞，牛哥心里头没那多生娃子嘞，可牛哥说从不欠人人情嘞，他不能叫牛哥心里头不舒服嘞。
“牛哥我骂他我不打他的嘞，不叫别个打着他嘞。”
“我晓得了小羊儿。”
板车倒着推好多人没瞅着就不让道，那多生娃子被围着的人打的痛了喊得大声的很，柳鸷不得不跟着大着嗓门喊：“都让个道儿！前头围着干啥子！”
转头瞅着是个高大威风的汉子，堵着路的人自觉朝两边儿让开了一条道，那多生娃子听着他声儿就抬着脸朝他瞅，被他蹭脏了衣角的年轻汉子朝着他的脸又是狠狠的一巴掌。
萧羊心头还是不想让那多生娃子离他牛哥太近，“啪”的一声恶狠狠的打在皮肉上的响，让他心头猛地一跳，掐着掌心就喊了出来：“不打了！不打了！”
“有我嘞小羊儿！”
柳鸷原只是生气，可小羊儿这一叫让他心头更是怒火大烧，停下板车快步上前，提起那年轻汉子的手膀就是狠狠一掰。
那年轻汉子痛的惊叫唤，旁的几个熟人瞅着打人的是个凶汉子也不敢多吭个声儿。
多生娃子脸被打肿了也没掉眼泪水儿的，偏偏瞅着他柳哥哥过来帮他了，晓得他柳哥哥心头还是稀罕着他的，就咋忍都忍不住眼泪水直流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又哭成这样个儿肯定又说不出话了，柳鸷手头的力气下的重，声儿里头带着压着的怒气，莫名让人胆寒：“他个娃子是做啥子了，你们几个大的要这样个儿打他？”
萧羊听着是一个娃子被几个大的打了，心头就开始颤，昨个儿牛哥一个遭他们几十个欺负着了，现个儿是那多生娃子遭几个大的打了，咋村子里头是这样个儿，镇子里头也是这样个儿嘞？
“他个要饭的把我衣裳弄脏了我不得打他嘛？”
要饭的？弄脏了一点儿衣裳就要遭几个人一顿狠打？这是理？是这种理？
柳鸷冷哼一声儿，又瞅着自个儿先前不小心被泥水弄脏了的袖口，心头就有了法子：“是这样个儿的理，你们几个把我婆娘给我理好的袖口给弄脏了，老子也得打你几个出出气。”
“老子跟你说的这个理没错吧？”
说完柳鸷就朝多生娃子挥了挥手让他躲一边儿去，多生娃子的眼色是老村长黄宽土竖过大拇指的好，柳哥哥那凶婆娘让柳哥哥来帮他，柳哥哥就来帮他了，那就说明柳哥哥的婆娘跟柳哥哥一样个儿稀罕他了。
多生娃子乐的忘了疼，一溜烟的窜到板车旁边儿蹲下，他要给柳哥哥守着凶婆娘嘞。
人躲一边儿去了，还躲他家小羊儿边儿上去了，这个多生娃子一天天的见脑壳里头不晓得想了些啥？
柳鸷来不及琢磨，眼前还有几个欺软怕硬的等着他收拾，一个个怂的他都没用上拳头几个巴掌就把打人的几个汉子给收拾的服服帖帖，叫唤着“壮汉！壮汉!下次不敢嘞！下次不敢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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