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盂县县令李路去祁家的那日,山月在书院里莫名有些紧张和期待。

“担心什么?”

郦姣很是不屑山月这般紧张模样。

“你说这李县令为何在县令的位置呆了十几年呢?”

“他才华有限,往上的官位又被世家把控,当然升迁无望了。”

“那祁照呢?也会如此吗?”

“他运气好,占了天时。”

什么天时?山月还要继续问,却被姑娘们打断了。

她们们簇拥过来,领头的姑娘拿着一张草图放在山月手上。

“成姑娘,你看我绘的图。”

山月接过草纸,仔细端详,半晌眼睛一亮。

“没错,就是这样的。”

领头的姑娘叫翟恬,恰好就是盂县的。

其他姑娘们听见山月的回答,连忙往前凑,争先恐后地抢过翟恬手中的草纸。

“哎哎,你们慢一点。”

几个脑袋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

“成姑娘,这真的能提高剥谷子的效率吗?”

这也正是郦姣想问的,她也看向山月,等着她的回答。

“当然了。”

山月一高兴,眼睛咪成了一条缝,语调也不自觉上扬,像一只小猫。

“成姑娘成姑娘,那你回头带我们亲手做一个吧。”

“就是就是,我娘这几日胳膊都酸了。”

“好啊。”

山月又被几个姑娘推着去教她们些其他的。

“不过翟恬真的厉害,我不过点拨几句反正把图画出来了。”

山月还不忘补充道。

“成姑娘真的好厉害,如此一来,庄稼收获就更加容易了。”卢映真在一旁忍不住夸赞。

郦姣看着那份草纸,紧抿下唇,眼神低垂,看不出情绪。

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在心头,久久消散不去。

她喜好这些技法奇工,跟随宫中巧匠学习数年,只习得一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就像中秋夜的九曲玲珑。

而这个不曾读过诗书,看上去有些怯懦的姑娘却能有如此成就。

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卢映真敏锐地感受到多年挚友的异样情绪。

郦姣没有外界想象的跋扈,她或许有些娇气但又善解人意。她有自己的追求,也有自己的无奈。

她拍了拍郦姣的肩膀,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你听说了吗?谢信礼已经开始接手谢家事务了。”

“那不是他最想要的吗?终于得偿所愿了。”

“听说是以他家三爷为代价换上去的,谢家三爷可要发火喽。”

想到谢三爷那大腹便便,伪善阴险的模样,郦姣一阵恶寒:“那谢信礼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不然谢家迟早败在谢三爷手里。”

“听说还和祁照,祁公子有关。”

祁照?

郦姣看向和姑娘们不知聊着什么的山月,眼神意味深长。

“这个祁照也是个人物,就是不知道他能做到哪一步了。”

“听说那盂县县令你安排的?”

“不是我,我只是跟成山月说了这个人。成山月去找了他,但背后还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卢映真有些困惑,但也聪明,立刻反应过来,“是?”

另一边,祁照打开大门,迎李路进门。

“大人。”

“哎,祁公子大材之姿,无需多礼。”李路笑呵呵地来到院子里。

原本躺在床上的祁母听见了声音,想起山月曾经跟自己通的气,知道这位官员似乎能给多年挫败的儿子带来转机。

她不顾儿子的劝阻,扶着墙一步一步踉跄地来到院子里,要为李路倒茶。

李路见状急忙按下,扶着祁母坐在石桌另一边。

“老夫人,您就先坐着,我一个小吏,没什么讲究。”

“大人谦虚了。”

祁照找来巾帕,为母亲仔细擦去了额头的细汗,心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与后悔。

李路看见这一幕,眼睛里的欣赏之色溢于言表:“早就听说祁公子才华横溢,勤于耕读,又孝顺长辈,是大隐村野的可塑之才啊。可否叫我看看你从前的文章。”

祁照从室内取来书简。

哗哗声中,手下翻过一卷又一卷,李路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祁公子,这样好的文章,该向那些大家引荐自己啊。找来我,真是屈才了。”

“大人过誉了。”不曾宣之于口的原因针针刺痛祁照内心,面上却没有改变分毫。

“哎,想你这种博闻强识、经天纬地的栋梁之材就不必谦虚了。”

看着手中的文章,李路有些爱不释手,眼中歆羡与赞赏盖都盖不住。

但他没有忘记贵人嘱托,眼前这个青年的前途可不止于他这里。

想到此处,李路合上书简,爽朗地笑了笑。

他凑近祁照耳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也不止我知道。真正帮你的人也不是我。”

“好好做事,低调做事。”

这是李路留给祁照的最后一句话。

送走李路后,祁照和母亲坐在石桌旁,突然感觉一阵泄力,筋疲力尽。

“娘,你说我该接受李大人的举荐吗?”

祁母轻轻地拍了拍祁照的手:目光怜惜而通透:“阿照,从心莫从命,什么路是自己选的,在这条路上做什么也是自己选的。”

母亲的话像一根针,扎破了他骄傲的气球。

他扶着母亲回屋,再回到院子时,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孤单而沉重。

他想起了山月的话——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你们文人就是心气太高。”

他反复咀嚼着这话里的滋味。

一股混杂着屈辱、不甘、以及对未来的迷茫汹涌而至。

他一时心绪难平,一拳砸在石桌上,指节瞬间红肿,丝丝血迹从破皮处渗出,那疼痛反而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片刻。

“请我吃饭?”山月有些惊讶地指了指自己。

“对。”祁照郑重地点了点头,“多谢成姑娘。”

“不太好吧,”山月故作矜持,“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家中已备好酒菜。”

山月没想到这么快,略微讶异。

一路上还不停调侃祁照,如果自己不愿意去怎么办。

祁照白皙的面容在一声声玩笑中逐渐染上薄红。

看见家门的他犹如看见了救命稻草,赶紧转移话题,招呼山月进去。

山月看出他的窘迫也不再玩笑。

酒菜在祁照家的正堂,离祁母的屋子有些距离,怕是担心影响祁母休息。

正堂陈设简单,杨木桌椅旁有一个巨大的书架,其中摆放许多书简,只是不像郦姣那的,倒像是自己誊抄下来的。

桌上一些家常小菜,比平常的好些,但毕竟普通,山月的心思也不在上面。她也不会饮酒,于是也未碰茶盏。

只是祁照心思重重。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为民做事,改善民生。”

看着祁照有些不复傲气的泄力模样,山月叹了口气,她心里也不好受:“你以后收敛一点脾气。”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对错?大家都知道你是对的,甚至世家们都以为你是对的,那又如何呢?他们论的不是对错,而是谁能青史留名,流芳百世。”山月的语气轻轻的,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回到了现代,回到了图书馆里那本文集前,看到了那些文字──

“大魏祁照,性直而文辛,文章有先人风范,奈何早逝。”

“祁照性子刚强,惹贵人不快,仕途无望,年少而终。”

……

“那我的文章偏不让他们如意。”

“没用的,祁照”

“这是蚍蜉撼树,你只落在史书的小小一角,大家都会忘记的。”

这是山月一直以来的观点。

祁照苦笑,眼角染上薄红。

他的酒越喝越多,不一会儿便面色酡红,有些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山月以为他有些累了,谁知他竟一趴不起,推了推他也没有反应。

这是喝醉过去了?

山月心中缓缓松了口气。

一直以来她都劝着祁照,她不忍看着他耗尽生命,却无法解决自己的问题。

她从来不是一个聪明的姑娘。

从前她不这样认为,她也有春风得意的时候,尽管如此她依旧摆脱不掉一个“笨姑娘”的评价。

她想她大概一辈子都走不出别人的评价了。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掉进别人为她预设好的人设和人生。她以为自己在享受生命,实际在和别人作对还总是一败涂地。

“你想为生民立命,为国家效力。郡主想创办女学,带女子看广阔天地。卢姑娘想沿袭父荣,保家卫国。我想做什么?”

她望着外面暮气沉沉的天,有些出神。

“或者说,我是个有用的人吗?”

“所有人都是如此优秀,但我确实如此糟糕,一无所成。”

“我真的能帮到你们吗?”

祁照睡着,山月难得忍不住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心里话。

没有人给她答案,就像从前许多次一样,她也不敢听,她害怕那又将成为一个枷锁。

她烦躁且焦虑地扣着自己的指甲,指间的隐隐阵痛。

思考是一件痛苦的事,白天热切的情绪渐渐冷却,徒留心口的空洞。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祁照垂下桌沿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国庆过后有好多事[捂脸笑哭]

今天晚上开会又开到十点半[捂脸笑哭]宿舍还断电了[小丑]

明天生日,争取更新[亲亲]

球球收藏[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西江的船

六十二年冬

狩心游戏

貂珰

怀上前夫他哥的崽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山月照古今
连载中了了芙 /